那些年的暑假
发布时间:2022/7/26 | 来源:舒添宇 |
上世纪七十年代尽管物质极度匮乏,却丝毫影响不了小孩子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同龄伙伴大都一起上下学、放羊、割草、寻猪草、掏鸟蛋、捅马蜂窝、下河游泳。没远没近疯跑,玩游戏,无忧无虑。年龄虽小,劳动却不少。我在读小学时就想着为家里做点贡献:拾柴、割蒿草,姐弟几个竟能供得上家里用柴。邻居叔婶看着我和弟弟把柴草一捆一捆往家扛,羡慕地对母亲说:“兰姐,娃都不吃闲饭了,抵一个劳力呢。”母亲总是腼腆地应着:“不懂事,只会人来疯。”
那时候,暑假也许是山里孩子最愉快的时光。小山村虽穷景致却耐看,远处是苍翠欲滴的群山,层层叠叠,低处是庄稼地,绿汪汪的,一团团的绿树丛中错落着屋舍。清晨,刚一睁开眼,耳朵里就灌满了蝉鸣。赶紧起床跟着父母亲一起去地上“打早工”,大人锄地,我在前面拔大草,看着人家屋顶上升起一缕缕炊烟,就催着母亲:“回家吧,肚子快饿瘪了。”母亲先回去做早饭,父亲说趁早晨天气凉爽多赶点活,等到中午太阳烫得像火,上不了地,吃过早饭就在家里歇凉。有时候还得顶着毒花花的太阳在蒸笼般的苞谷地里除草、施肥,或是整理地瓜蔓。在凉爽的早上或午饭后到山坡上砍柴禾,也是我的暑期功课。
为了贴补家用,我们常常要上山挖药材,砍山竹。母亲三四点钟就起来做好早饭和干粮,我们姐弟四个和邻居的伙伴约好一起,出发时,东方才露出鱼肚白,到达目的地时,太阳才慢悠悠从山尖露出笑脸。大伙各自散开寻找着目标,先砍倒,找一个开阔点的地方,除掉侧枝,只留下主干和顶,一小把一捆扎,然后合成一大捆,顺着“索道”慢慢溜下山脚。林子里到处是腐殖质的气味混合着新砍的竹香,令人陶醉不已。
接近中午,大家开始吃干粮,相互交换分享,脸上都弄得脏兮兮的,一点也不觉得劳累,只有一种真实而自由的快乐。有时候也倒霉,迅雷不及掩耳的大雨接踵而至,无处躲藏。到处是白花花的一片,淋淋漓漓,天地间只剩下了雨声、雷声、风声,颇似落汤鸡的我们,样子实在狼狈。一走动到处是水,脚底老打滑,即使如此,可也不能空手回家,拼尽力气也要把辛苦砍下的竹子弄回来。往往刚一下山,雨过天晴,又是蝉噪鸟鸣,太阳又恢复了灼人的威力,空气中弥漫着“空山新雨后”的甜醉气息。自然界真是瞬息万变,令人敬畏。
等到把竹子交给村里火纸厂过完秤,太阳已经偏西,我才觉得又累又饿,连脚也懒得抬。母亲早已在门口迎着,心疼地问这问那,舀饭倒水。我把自己辛苦挣来的零碎毛票交给母亲,她脸上露出了既欣慰又苦涩的神情,我对母亲心疼又无奈的矛盾心思似懂非懂。算起来,一个暑假挖药材、砍山竹换来的钱,勉强能凑足新学期的学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