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韭菜 ——文/蔡永平
发布时间:2020/5/15 | 来源:作者投稿 |
深山的夏天是绿的海洋,花的世界。野韭菜是草木中的疯孩子,在山窝中、崖畔上、圈滩里,自由地疯长。
下午放学,红红的太阳老高。我们呼朋唤友,提芨芨篮子去红沙沟拔韭菜。我们大声唱漂亮女老师教的新歌,顺山谷向沟深处走去。我们熟稔大山的沟沟岔岔,知道野韭菜的聚居处。拐过山弯,看到向阳的山坳里石块垒砌的圈棚,这是徐家的羊圈。平坦的圈滩里羊粪多,韭菜长得格外密、格外胖。我们像一群饿疯了的羊,欢呼雀跃地扑向圈滩。我们的眼贼亮,能一眼发现藏在茂密草丛中的野韭菜,狭长的叶片,白色的米粒花朵,像一群爱凑热闹的小姑娘拥挤在一起。我们急急地拔起几根韭菜,搂起衣襟捋去灰尘,塞进嘴中,“咔嚓、咔嚓”大口咀嚼。一股浓醇的清香味和淡淡的辣味,在舌尖荡漾开,受用到全身。我们伏下身子,小手灵巧地在草丛中拣出韭菜,“唰,唰”一把把韭菜拔起,不一会,手里握不住了,扯一根长茅草,把韭菜扎成捆,整齐地码在篮子里。离圈滩不远的山窝里是徐老太爷的坟,那儿的韭菜更密更胖,但我们不敢近前,怕让瘦高的徐老太爷抓了去。
不觉中,太阳滑下山梁,暮色从谷底氤氲上来。篮子盛不下了,我们脱下衣服包裹起来。踏着暮色,我们唱着歌回家。
爹娘笑眯眯地接过篮子,夸我们懂事,夸我们勤谨。煤油灯下,娘弓着身子,择韭菜。我们把草与韭菜一同拔来了,娘一根根择,拣除杂草。娘把韭菜放到大盆里,用水淘洗净,放到筛子里滤干水。将韭菜细细切碎,拌上香油、椒、盐、姜等调料,馅做好了。娘挽起衣袖,弓腰伏在案板前,使劲揉面。把面擀成碗大的薄饼,将韭菜馅放在中间,对折捏边,韭菜盒子做成,就是一个超大的饺子。在厚底的铝锅中抹上油,盒子一个个放进去,在文火上煎烤,两面煎得黄灿灿。咬一口脆生生、油汪汪的盒子,浓烈纯真的香味“咕嘟嘟”涌进肚中,传到脑中。用韭菜和羊肉,韭菜和鸡蛋做馅,做包子和饺子,那香味赛过天堂佳肴。不过,这美味只有家中来贵客时才能享用到。
韭菜吃不了,放在窗台上晒,失去水分蔫了,放在小坛里撒上盐,压上石头腌起来。过年,手抓羊肉下腌韭菜,那是大山沟美食一绝。
野韭菜味纯,吃后气味冲。教室里充斥一股说不清的怪味,漂亮女老师皱眉、捂嘴、发呕。校长嗔骂:“五月里的骚羊吃蒜葱,熏死人哩,不准吃野韭菜!”可嘴馋的我们哪能抵挡住野韭菜的诱惑,放学了,又一窝蜂钻山沟拔野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