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儿 ——文/蔡永平
发布时间:2020/5/15 | 来源:作者投稿 |
清粼粼的河水,绿茵茵的草滩,我和伙伴们追逐玩闹。暮色弥漫,各家院门上,父母吆喝:“狗蛋哎,天黑喽。”“鸡换哎,回家喽。”“尕妹哎,吃饭喽。”我脆脆地应声:“哎,听到啰。”拖长如歌的呼唤声,悠长而富有节奏,在山谷中温情地回荡。我从梦中惊醒,那呼唤声还在耳旁萦绕。月光如水,思念如潮。
清晨,我坐上回家乡的客车。爬上一道道山梁,越过一道道山沟,梦中的小山村终于出现在眼前。我像回门的小媳妇,脸红了,心儿“怦怦”跳。站在村口,我环视山村,双眼湿润。对面走来一脸色黝黑,浓眉大眼的汉子,咧开大嘴,上前擂我一拳:“鸡换,回来了!”鸡换是我小名儿,生我之前,娘夭折了两个孩子,娘求得一禳解法子,我“呱呱”坠地时,爹一刀斩了公鸡头,鸡命换了我的命,就叫“鸡换”,贱名好养。
我笑眯眯地回他一掌:“狗蛋,过得好吧!”我俩握手,搂抱,高声交谈。“鸡换快回家看娘,有空来家里,哥俩喝两盅。”狗蛋又擂我一拳,笑呵呵地走了。
我疾步奔向家,推开院门喊:“娘,我回来了。”娘端着簸箕扬麦子,“咣当”簸箕掉在地上,麦子洒了一地。几只鸡儿“扑楞楞”扇动翅膀,墙脚躺着的猪忽地翻起身,鸡猪挣抢满地的麦子。娘双手抓住我的胳膊,从头到脚端详,抬起手臂擦红红的眼睛:“鸡换娃,回来也不打个电话,看,又瘦了!”我笑嘻嘻地说:“娘,我给您惊喜呢!”
侄儿、侄女围上来,抱住我的腿:“鸡换叔叔,给我们带啥好东西了?”我忙不迭地从背包中掏出零食、玩具塞给他们。哥嫂笑盈盈,连声嗔怪,赶走侄儿们。哥哥对嫂子说:“鸡换最喜欢吃小鸡炖野蘑菇,快去做。”嫂子进了厨房,“咣咣”,菜刀剁砧板。哥哥抓鸡,鸡儿“咯咯”飞窜,扬起满院尘土。
我依偎在娘身旁,和娘絮叨,说牛羊的肥壮,庄稼的收成,工作的忙碌,最多的说我儿时的顽皮……母子间的话儿很稠。
侄儿们缠着我玩“石头剪刀布”,我输了,耍赖。侄儿刮着鼻子羞我:“鸡换娃,掉茄子,没人给个老婆子,三升大麦换个老婆子,炒不来炒麦子,头上挖了几勺子……”我故作恼怒追打他们,“轰”,他们像麻雀般飞出院门。娘抿着嘴笑,褶皱的脸成一朵花。
暮色弥漫,我走出院门。清粼粼的河水,绿茵茵的草滩,孩子们的笑闹声像涨潮般喧嚣。娘和嫂子吆喝:“睿睿哎,天黑喽。”“乐乐哎,回家喽。”“美美哎,吃饭喽。”孩子们脆脆地应声:“哎,听到啰。”拖长如歌的呼唤声,在山谷中温情地回荡。
蓦地,我发现,在飞逝的岁月中,家乡的变化日新月异,山孩的小名儿变得雅致祥和,而不变的是拖长如歌的呼唤声,不变的是浓浓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