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年后的昨天,他又召我去,交给我一摞打印的诗稿,说:“这是又写的,再帮忙看看,写个序呗。”我嘴角下弯,捧回来校读一过,禁不住在内心长啸了:“原来他并未停下,写诗,一直就是他生命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开始纠正之前对他调侃性的理解,意识到,在大众平均每六分钟就翻一次微信、对写作的尊崇普遍“无感”的今天,仍然有人将诗歌看得很“重”。手机无疑已是现代人最贴身的物件。我们如果把文学当作一个贴身的物件,便会发现,文学不同于手机,让你对它依赖时得到很多,但失去的或许更多。借用文学编辑史航的话说:“越早依赖她(文学),信赖她,人生也会随之变得更加轻快,让活着不至于那么艰难。”从这个角度说,刘老大这个资深文学青年是幸福的,他从十八九岁时就已找到诗歌,并将之当作了此生最宝贵也最能给他带来精神安妥的随身物件。
粗略地数了数,这沓诗稿近120首(则),新体诗仅几首,其余均为绝句、词令等旧体诗。刘老大是一个文体感很强,或曰只愿写旧体诗的写家。同样是思友、思亲、忆旧、怀古、感怀、游记,他一拿起笔,就不是散文、小说的思维。
读刘老大的诗,你可以到达不了他的文学现场,不赞成他的结论,但可以根据他的文字,生发你的感触。雁鸣湖、绿博园,这些破地方,你也去过;过年了,你也吃饺子、看春晚、放鞭炮;想她了,痛苦了,情人节了……但你没啥感觉,啥也没写出来。他总能写出来。有这个习惯和这些文思,就比我们强。他几乎已到了逢游必吟,逢清明、年节、秋月、雨夜、冬雪必吟的程度。嵌入他诗行中的“珍宝”,不时地跳出来,堪称惊艳!如,读到“鬓发儿孙催”、“青山有路绕玉带,绿水无意似蛇行”这样非常唐诗的诗句,我不相信是他写的,上网一搜,确信就是原创,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如,读到“望着输液管中滴滴坠落的时光”、“生活如同一张网,上了网才明白自己是网虫”这类诗句,我就在一旁批注:“好语言!”
虽说,所有的写作,都是凝结此时此地的情感,让他人通过文字,在彼时彼地读懂、产生通感,客观上对文字和文体还是结合读者所处的时代才最易被读懂提出了要求,但是,就写作和写作者本身来说,形式和水平往往不能强求,如何保持视写作为一种崇高的精神体验,全力以赴地用静默的力量,试图存留和唤醒自己在文学现场的感受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体验高峰,每个人也都具备足以记录这种情感体验高峰的文化素质,可为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写作者?保持写作的状态,将写作当作独一无二的见证与陪伴,就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根本原因。
刘老大者,刘学民也,周口项城人氏,吾太阳能生意的股东。因其年龄确乎比我老大,又见多识广,直率豁达,故如此亦庄亦谐地呼之,性情颇相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