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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文坛 - 苏里南中华日报

曾经的家园 - 砾央

2016/8/18  |  来源:作者投稿
如今,那里已是一片废墟。多少次,我路过那里,仍无法止住心痛,一次次地回眸。
约二三百平方米的园子里,长满灌木和野草,蓊郁着一种荒凉。如果没人提醒,你不会知道这荒园里曾经崛立着我的家园。
从懂事时起,记不清母亲有多少次跟我谈起凄凉家史,少不了提及那曾经的家园,语气凄婉得令人心尖敷冰。渐渐地,家园的图景便烙上我的脑幕,暗自思忖,总有一天,我要到那儿去寻根。
一天,行路途中,母亲神色凝重地指着那个荒园告诉我,这就是曾经的家园,爷爷苦心经营的家园。我的心顿时阴郁起来,除了灌木就是荒草,那些蓬勃的生命掩盖了废墟的满目疮痍,我读到家史悲凉的一页。
爷爷年幼失怙,寄养在一远房亲戚家里。年稍长,便替人家放牛。主人很悭吝,工钱是没有的,施舍的食物也难以果腹,还常骂爷爷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杂种什么的。爷爷就在这种受歧视受欺凌的环境中成长着,倔强得象一棵野松。上学的机会是不可能有的。幸好,放牛的地方靠近一家私塾,爷爷将牛放好,就悄悄趴在窗外偷听先生讲学。爷爷的记忆力出奇的好,就这样识记了满肚子的字。后来,爷爷从别人口里获悉自己的身世,回归故里重振家园的念头萌生。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爷爷挑了主人家两袋谷子,算是多年劳作的报酬,奔波二十多里路回到故土。爷爷就凭着那两袋谷子,安扎起一个简易的家。家啊,再简陋,毕竟拥有了自己的屋檐,用不着再受别人的白眼与冷语,可以挺直腰杆做人。我想,爷爷当时甭提有多开心。
乡村里办红白喜事都少不了挑个吉利日子,方圆十里却找不到一位看日先生。爷爷看在眼里,在胼手砥足劳作之余,搜购许多易学书籍钻研,居然无师自通。由此可见爷爷聪慧过人。时至今日,在与爷爷有过交往的人那里,仍然可以听到对爷爷的赞誉。
爷爷的名声渐渐传开,挑日子的人络绎不绝,家道渐殷。几年后,建起一座三间草屋,在那时的村里是冒尖的了。可惜,天不遂人愿,父亲刚上小学的时候,爷爷被一种怪病夺去生命。爷爷的宗族觊觎  爷爷积攒下的一点薄产,逼得奶奶无法立足,只好带年幼的父亲远嫁他乡,除拆除草屋带走外,其余荡然无存。爷爷苦心经营的家园就这样毁于一旦,化为废墟。
从废到兴,又从兴到废,这片土地上缩影着世事的沧桑,记载着家史的凄凉,其本身已足以令人感叹唏嘘。但并非因此令我无法抛却对废墟的怀念,我怀念废墟其实是对英年早逝的爷爷的怀念。那满园灌木与野草,无人着意栽培与扶持,却能够自立于时空之中摇曳多姿,这不是爷爷自强不息的一生的生动写照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废墟将不复存在,但在精神的一隅,他将永远遗存,供我凭吊,让我从中汲取一种生之活力。
走过废墟,无法不回眸。那是我曾经的家园,如今他繁衍着蓬勃着一种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