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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胆量

发布时间:2023/12/23  | 来源:文/唐胜一

  分田到户单干之初,我们乡村还没通公路时,娘带着16岁的我步行十几里的山路,到集市口搭乘客运汽车去县城。爹担心地对娘说:“你行吗?胆子那么小。”

  娘是出了名的胆小鬼,以致去自家菜地摘菜,发现别人偷菜都不敢吱声,反倒像做错事似地躲起来,待偷菜者离开才前去。那回李大娘在我家菜地偷菜,时间稍长,娘躲得不耐烦便干咳几声,那李大娘听着不以为耻,反倒大言不惭:“你咳什么咳,我摘些辣椒去煮鱼。”

  我和娘走到乡村集市口,碰巧赶集日,乘车人多很拥挤。半旧不新的客车很吃力,上山下坡连连颠波,偏偏有人趁机做坏事。娘记起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于是,提高了警惕,目顾四周。发现有人出手偷窃别人裤袋里的钱包,娘是毫不犹豫地抓住那人的脏手。那人欲挣脱时,娘却咧嘴笑着说:“小伙子不错呀,人挤人都能将前边大娘掉下的钱包捡拾起来。”娘说着的同时,霸气地夺过小伙子手里的钱包,再递给了回过头来的大娘。大娘真以为是小伙子帮她捡拾了钱包,张口连说几声“谢谢”。小伙子脸红了,可我娘是给他留足了颜面,砌了个台阶让他下,或许,他会一直记着,终生受用哩。

  来到县城,我和娘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睁大眼睛看稀奇。娘问我:“比乡下好吧?”我回言道:“往后我们也住城里来。”

  娘买碗米粉给我吃,说是好有力气逛街。走着逛着,我突然想起娘在车上抓扒手的事儿,觉得不可思议,便问道:“娘,你胆小,怎么还敢抓扒手?”“谁说我胆小?”“我晓得娘好多胆小事的。”

  前几天一个晌午,娘带我去摘菜,路经山坳,发现有人在我家山上“当当当”地砍树,我正欲张口喊破,被娘一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吧。娘告诉我:“别喊,人家要砍就让其砍一棵呗。”结果砍树人把一棵杉树“嗨哧嗨哧”地背下来。娘领着我赶过去,主动打招呼:“哟,是周嫂啊,砍树嘛用?”周嫂被捉赃,一脸的尴尬,胡乱地抹着满脸的汗珠,轻声说:“我家猪圈棚子有根支撑柱子快不行了,要换根新的,我才就近往你的山上砍了这棵树。要不,我送到你家去?”我娘摇摇头:“不用,你家需要就拿去吧。”周嫂放下肩上的杉树,向我娘打躬作揖说:“谢谢邓大嫂,我到时会砍棵树还给你的。”

  不知不觉来到公园,满园的好风景令我兴高采烈。不一刻,我们看到了极不和谐的一幕:前方那块小坪地,有两个小伙子手持刀子要干架,骂骂咧咧的像斗红眼的牯牛,死死盯住对方,寻找下手的机会。

  看热闹的人迅速围成了圈,发议论的有之,却没人敢去劝架。娘松开我的手说:“崽崽,你站这里等我,我过去一下。”娘说完就快步走了过去,轻言细语劝着:“小伙子呀,千万莫动刀子啰。杀人偿命,伤人要坐牢。你们都年轻,莫做蠢事啰。”哪料小伙子不识好歹不听劝,一个开口吼我娘:“滚开,少他妈的啰嗦!”另一个则更加凶狠地用手中的水果刀向我娘刺杀过来,该是示威吧。说时迟,那时快,围观的人群冲出几名壮汉,奋不顾身地拦住了刺向我娘的水果刀。我也飞奔地跑到娘的跟前,开始抹眼泪。

  围观的人群再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倍增了力量,纷纷行动,迅速手挽着手筑起人墙,将持刀的两个小伙子分隔开来,使得一场恶斗就此偃旗息鼓。

  娘看到我抹眼泪,问:“崽崽哭嘛?”“我怕那坏人伤到你。”娘说:“没事的,那么多人都帮着娘呢。”

  有人报了警,随后“呜呜呜”地来了两辆警车。

  娘拽把我说:“走吧,崽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