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的婚事—— 布衣
发布时间:2021/5/7 | 来源:作者投稿 |
尽管老范的姓前带了一个“老”字,其实老范并不老,才三十来岁,正年富力强呢。
看着别人出入成双、莺歌燕舞,看着人家孩子咿呀学语、蹒跚学步,老范就心焦气躁,气不打一处来。老范不秃不傻不聋不结巴,耳鼻嘴眼俱全,别人有的他一样不少,家庭物质条件也不赖,楞是找不到对象。连个对象都找不到,还上什么球班?
老范不想上班,班长老王不愿意。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他这根萝卜,就得找别人填坑。煤矿工作环境差,条件艰苦。老范在工作岗位上心不在焉,干起活来拖泥带水、丢三落四、浮皮潦草。老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单位实行捆绑制,两个人或三、四个人拉帮结对子,相互担保,相互督促,相互监督。他不干,自然有人干。老范少干了,和他拉帮结对子的老马就得多干。老马这个气哟,一个电话捅给了安监员老米。
老米个高,人瘦,看上去像一棵高粱秸秆,但说话却瓮声瓮气、底气十足。“掘进工作面后路物料码放不整齐、距离轨道不足七百,不符合安全生产标准化规定,要警示罚款。”“运输物料的矿车不使用照明红灯,违反岗位操作职业禁忌,要分析教育。”“轨道高低不平,阴阳差超过规定,属于带隐患作业,谁开的车,要追究问责。”
虱子多了不咬人。老范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你这是来检查的,还是来杀人的?”
“检查安全,救人于危险之地。” 他不客气,老米更不含糊:“何来杀人之说?”
“物料是我码的,车是我开的,红灯是我没挂。” 老范说,“你看着办吧。”
“有规章有制度有措施,这还不好办?”老米认真地说,“咱分析了一条说一条,一条处分都不能少。”
一场分析下来,老范像拉秧的茄子、斗败的鸡,彻底蔫巴了。老范被停止工作,住班学习,罚款二百,免去季度安全奖。前算后算,自己损失大几百甭说,还连挂班组每人一百。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范心里恨死了老米,恨不得老米吃饭噎死,出门撞死,拉屎憋死,喝水呛死,甚至天打雷劈、身患绝症。但老米的身体免疫力并不以老范的诅咒而降低,老米的快乐也不因为老范的怨恨而消减。老米该来还来,见了老范该咋还咋,工作质量好了,给一个笑脸。工作质量差了,该罚还罚。有次,老米又罚了老范。这让老范很没面子。
老范说:“不罚不行。”
老米说:“不罚不行,不罚你不长记性。”
这让老范产生了一种报复心理。上班、下班,袖管里藏着一根木头棍子,棒槌样大小。藏在袖管里,不大不小,正好。老范想遇到了落单的老米,狠狠地给他一下子,不然不解心头之恨。
老范终于遇到了落单的老米。老米前边走,他后边撵。在一个转弯处,有几个地痞正纠缠一位女工。老米先老范几步,扑了上去。他打地痞,地痞揍他。双拳难敌四手,老米瞬间被撂倒,这个踹,那个踢,身子蜷缩成了刺猬。这时,老范心里发生了复杂的化学变化,他突然不恨老米了,反而同情起他了。老范和老米都是煤矿的工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算是一个战壕的。煤矿历来有团结一致对外的传统。窝里斗是窝里斗,有了外部矛盾就会一致对外。
老米,你这不是六个指头抓痒痒嘛,你以为煤矿工人怕你罚款,他们也怕你罚款?说时迟那时快,老范吆喝了一声,加入了战团。原准备揍老米的棒槌,东一下,西一下,将地痞打的抱头鼠钻。老范埋怨老米:“你这是何苦来者?”
老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说;“你不懂,换成你也会毫不犹疑出手。”
派出所来人,逮住了地痞,让老范做了笔录,这事才算告一段落了。老范没想到,这不是暂告一段落,而是好事才刚刚开始。
老米再见到老范,左看右看,看了不算,还嘿嘿地笑。
“你笑啥?”
“我给你做一个媒,上次我们救的那个女工怎么样?”
“人家咋能看的上我?”
“不要妄自菲薄,你又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你咋知道人家看不上你?”
有了老米介绍、撮合和担保,老范和那个女工见了几次面,基本上将婚事订了下来。跟着女工回家见家长,老范发现老米忙来忙去的,一点也不像外人。老范私下里问:“老米,你咋也在这儿?”
“你这是过河拆桥的节奏啊。”老米笑,“你能来,我为啥就不能来?”
“你真傻还是假傻?”女工听见了,白了老范一眼,“那是咱爸。”
老范顿时呆若木鸡,半天没有回过味儿。
老米笑:“怎么,罚款后遗症还没痊愈啊。”
老范忙说:“我现在只嫌你罚的轻,那里还有罚款后遗症啊。”
老米说:“没有,那你就喊我一声爸。”
老范张嘴结舌,愣是没喊出口。
“你看你这副德行。”旁边的女儿不愿意了,“不喊,就是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怎么不愿意呢。”老范急赤白脸地解释,恨不得把胸膛剖开了让人看,“虽然我嘴上没喊,可心里已经将他喊了无数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