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棵树记住回家的路——文/洛水
来源:作者投稿 | 发布时间:2020/3/21 |
这些年,回家的路,我越走越生疏。是日新月异吧?房子越来越高大,村庄和家的辨识度都越来越低。一不留神,就会走错家门。
印象里的村庄和家,都贴着树的标签,大老远就能认出来。人和房皈依在绿茵里,由树完成游子和路人的指认。转进村庄的人,也都奔向一棵树——树旁就端坐着他的家。一棵棵树,编码着村庄的秩序,标注着家的定位。望见了树,就望穿了归程,闭上眼都能摸到家。
没错!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村与树的渊源,也是人和家的伦理。
树,拆开来,就是又一村。树与生俱有着地址的属性,而且永不变更,可以指点迷津。村,寸木;寸者,忖也。村就是让人思量的树木,或叫家乡,或叫故乡。村在树之中,一个,又一个,分明指示着回家的路程。树在村之上,一个,又一个,生动勾勒着归途的风景。
树是村庄的偏旁部首。那些高的、矮的、老的、少的、荣的和枯的树,谱写了村庄不熄的烟火。有的是左右结构,左边高树,右边花草;有的是上下结构,上面绿荫如盖,下面花木成畦;有的是半包围结构,房前屋后花团锦簇,只留一扇门开向路……无论什么结构,要认出一个村庄都不难。就像那最老的人,是一个家的部首,村庄里那些最老的树,是一个村庄的部首,提纲挈领着村庄的声部和意部。
树是家的精神坐标。走进一个村庄,也就走进村庄的树;走进一户人家,也就走进人家的树。到村庄里找人,身份证不可靠,户口本也不适用,找他家的树就行——房前槐抱椿的,屋后种竹子的,房东种石榴的,房西种杨树的……一找一个准。游子返乡,搭眼找得也是树。树在,房子就还是家,心就踏实;树不在,房子就不是家,心就失落。家是游子的收件人,房边的树则是地址,两者都不可或缺。
树不仅是情感的寄托,还负载着经济效益。贾思勰在《齐民要术》里认真计算过:孩子出生后,给每个孩子栽20棵树。等到结婚年龄,树也成材了。一棵树值3匹绢,20棵树值180匹绢,就足够结婚的了。多好!树和孩子一起慢慢成长,慢得能从上一辈回撤到下一辈。
从前慢。过去,去过,也过去了。如今,讲究速度和效率,树太迟缓,太浪费资源,也被淘汰了。村庄里,树木稀疏,变成高楼的盆景。楼房边,见缝插针种着菜蔬和庄稼。很美,很富丽堂皇,很整齐划一,就是淡了烟火味,像同一模板整容出的网红,视觉都无归宿感。
没了树,就没了村庄,没了家。这也是我走错家门的原因吧?
《礼记》有云:“孟春之月,盛德在木”。无论是盛德,还是盛放德,都“在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计在于木。春属木,对应于人,属肝。我确实该在家门口植一棵树了,帮我记住回家的路,理疗、调节肝的造血功能,让我不至于近乡情怯,在家门口眩晕,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