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组诗）
母亲走了
母亲走了
走得干脆而决绝
这符合母亲的个性──
不声张，不犹犹豫豫
也不拖累亲戚和家人
母亲走时，身边只有父亲和她
早已出嫁的唯一的女儿
母亲走时，她的三个儿子都在千里之外
母亲没有等待儿子们──
她不愿意看到儿子们悲伤的脸
母亲走了
全村的人都来送行
母亲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也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母亲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待人
不甚热情
火化母亲
往殡仪馆打电话，我心颤抖
往殡仪车上抬母亲，我心颤抖
往殡仪馆悲调行进，我心颤抖
往输送带上安放母亲，我心颤抖
母亲进入火化炉时，我的心瞬间迸裂
前所未有的疼，前所未有的悲
刺激得我天旋地转──
此时，我感觉我是天底下最为忤逆的人
母亲生前最为惧怕的事，被我给做了
母亲，你在那边一定失望，一定悲痛欲绝吧
母亲，请原谅您不屑的儿子
儿子不想让您纯粹的灵魂随着躯体一起
进入地狱
儿子想让您纯粹的灵魂随着一缕清烟
进入天堂，进入光明圣洁的地方
母亲，您本就是圣洁而光明的呀
为母亲立碑
母亲的骨灰入土了
母亲在阳界外安息了
母亲一生没有单独远足过
我怕母亲在陌生里找不到家门
就在母亲的坟前立了块石碑，作为标识
上书“这里长眠着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
旁边还刻下了她儿子们的符号
以及年份的阿拉伯数字代码
完成这一切后，我准备离开
乍一转身时，发现那块石碑竟是母亲──
已从坟墓中站了起来
正准备随我一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