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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记忆,永暖人心》 - 张联芹

发布时间:2016/5/8  | 来源:作者投稿

北方的三月,依然漫着雪花,飘飘洒洒,掩盖了路基车痕,却掩盖不住心底那些温暖的记忆。

----题记


一、人生如茶

雪花飘舞,冷风阵阵,北方特有的情思在空中飘荡。漫天的雪花让我想起冬天已经来临,想起心中那些从未远离的记忆。

冬季的北方,滴水成冰,风如刀,路如镜,一不小心就会跌倒。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要慢慢的走,亦步亦趋的。这时候的父亲就变成了地道的“宅男”。父亲什么时候变成了“宅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句“路滑”从父亲口中说出是多么的不易!那句话也灼痛了我的心。

 记忆中,父亲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如神一样。“我不行”这样的话已经被他的坚毅和果敢所封杀。可是现在呢?害怕老父亲在家里郁闷出病来,我时不时地逗他开心。可慢慢的我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即使不能外出,父亲那平和的性情也能让生活变得如茶般清净自然。家里不足百米的空间就是他的舞台。这个舞台虽小,可他的胸怀却很宽、很宽。枯燥的时光在父亲的手里幻化出了迷人的色彩,红的、蓝的、粉的、紫的……五彩缤纷,绚丽多姿!

父亲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喝茶就是其中之一,几十年来从未更改。父亲喝茶是有特点的,这个特点就是:开水冲茶,空腹即喝。

小时候,家家都用柴火做饭,母亲很早就起来忙碌一家人的早饭。先将柴火放进灶膛,用引火点燃,再用蒲扇“呼哧”、“呼哧”的煽几下。顷刻间,火就旺了,如三伏天的烈日般挚烈,仿佛连贫困的生活也升腾起了希望和憧憬。母亲将装满水的铁壶放在灶膛边,不一会功夫,水壶里就唱起了歌,母亲就大喊一声:“哎……”

父亲心有灵犀似的放下手里的活走进来,拎起大铁壶就进了屋子。滚开的水冲进茶壶,茶香立刻浸满了整个房间,淡淡的,甚至连屋角和掉着灰的老墙也氤氲在茶香里。年幼的我喜欢腻在父亲的身边,贪婪地吸吮着这香气。好容易盼到茶凉,端起茶杯快速地将茶水喝下去才跑出去玩,父亲的叮嘱被我奔跑的影子抛得老远、老远。

累了、渴了又跑回来,端起父亲早已为我凉好的茶喝下,再跑出去玩。这个场景来来回回地出现在一天的光阴里,如电影的慢镜头样,频频回放。等我慢慢长大些,才歪着小脑袋问:“父亲怎么知道我渴了?每次凉的茶水刚好入口,不凉不热的。”这时,父亲就会拍着我的小脑袋呵呵笑着说:“因为芹儿在父亲的心里啊!”

父亲的话,让我的脸上开了花,如百花园里最靓丽的一朵。我心满意足地跑出去,两只小辫子在空中飞舞,美丽了整个春天。

那一年我五岁。

父亲是一个极富生活品味的人,在纷繁的世界里独守着自己心中的那份纯净。他一生平凡,崇尚平淡的生活。可正是这份平淡安然给了我许多温暖和美好的记忆!

春秋几度炎凉,转眼间父亲来东北已经六十多个年头了,也已经完完全全融入到这个豪放粗犷的世界里了。父亲饱读诗书,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曾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医生,还写的一手好书法。一进腊月母亲就买回来几张大红纸,再将墨墨好,父亲就开始了笔舞龙蛇,顷刻间一幅幅春联就写好了。这时,父亲总是用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它,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在几十年光阴淡去的今天,我才读懂了父亲那时的情怀:他是在期盼着春联上的美好话语早日能变成现实,让生活变得如茶一般纯净。每到此时,心中总是被父亲那美好的情愫所感动。

时光荏苒,华年留香,转眼间几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悄然划走。当年英姿挺拔的父亲已经八十六岁高龄了,看着他日渐弯曲的腰身、耳边飘起的华发以及脸上的风霜,我的心中没有痛楚,有的只是一份感恩、一份懂得。

父亲常说:人生如茶,平淡却满含馨香!

是的,人生就是一杯清茶,淡淡的苦涩中满溢着清香。在如水的光阴里,摒除红尘中所有的烦乱,将自己如诗的情怀都溶于一盏清茶中。静守着心中的梦想,不喜不悲。这就是最美的人生!

二、那年花开

那个春天,父亲在后院子里种了许多花。地瓜花、腊梅花、罂粟花,而种的最多的是扫帚梅花。父亲把栅栏处的土用镐头刨松,再用镐头在松软的土地上划上一条浅浅的沟,将各种花的花籽细细地撒进去,同时撒进去的还有我热切盼望开花的心情。

 从父亲把种子撒进土里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开始欢腾雀跃。同时欢腾雀跃的还有我的腿和眼睛,差不多隔一小时我就要跑去看看花是否开了。这时,父亲总是笑着看我跑来跑去,他耳边的白发似乎也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时光就在我不断奔跑中悄然划过,我所热切盼望的花儿终于开了。转眼间整个后园子就变成了花的世界,一朵朵、一簇簇的花儿似美丽的精灵一样,给人愉悦的享受。于是,我往那儿跑的次数又增加了许多。我看着花儿,父亲看着我,这幅画面是这个春天最美丽的一笔!许多年后的今天,每每想起,这温馨的场景依然盛开在我的眼前,仿佛时光定格在了那个春天。

春天的雨总是那么绵长,细细的,如牛毛一样轻轻地亲吻着大地,也亲吻着一切它喜欢的人和花草树木。“嘀嗒”、“嘀嗒”的雨落声敲打着我的梦境,也把我从梦中的童话中敲醒。刚刚我做了一个甜美而温馨的梦,梦中我变成了一朵小小的扫帚梅花。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脸,小胳膊细腿的。总之,我是花丛中最小的那朵。那些比我高大很多的花姐姐、花哥哥们围着我不停地问东问西,我也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忽然,一阵风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等我睁开眼,眼前不见了花姐姐和花哥哥们,而我胖乎乎的小脸依然在我的小脑袋上,并没有变成花容月貌。我有些失望也有些欣喜。

雨停了,父亲牵着我的手在花园里漫步。被雨洗过的花儿更加娇艳,叶儿青翠欲滴。父亲指着扫帚梅花告诉我:它就是雪域高原的格桑花。教育我做人要有品格,要像格桑花那样经得起风雨。

那年我六岁。

父亲知我爱花,在房前屋后种满花还不算,还把窗台、茶几都放上盆花。茶花、菊花、月季、杜鹃……每到花期,竞先绽放。闲暇时,父亲叼着他的旱烟袋站着花前,或凝神思索、或浅笑嫣然,一人一花,宁静而温馨!我痴痴地看着,将这一刻封存在了美好的记忆里。

搬到小区后,父亲养花的技艺也有了施展的空间。在左邻右舍的鼓励下,他把楼前的草坪上都种满了花。微风拂过,阵阵花香沁人心脾。台阶上摆着茶具,父亲边品茗边观花,过往的人总是报以微笑或问候,父亲也礼貌地回应着。这场景如水墨丹青那样让人安心,生出许多美好的情愫!

三、爱

母亲常说父亲是“烟酒茶三毒俱全”。的确是这样,从我有记忆那天开始,饭桌上的酒壶就从来没有离开过。每次父亲都会先把酒倒在酒壶里,再把酒壶放在一个大碗里,碗里放上热水。待酒温好才拿出来细细地抿上一口,同时抿进去的还有他一天的辛劳和汗水。

这时我就会歪着小脑袋问父亲:“酒好喝吗?”

父亲笑着把我抱进怀里说:“好喝呢,解乏。”

“父亲很累吗?那以后芹儿帮你干活行吗?”

父亲呵呵笑着把我抱的更紧了,他的脸泛着丝丝的红晕,如阳光那般明媚。

一角三分的酒钱,对于一个生活拮据的家庭来说也算不笔不小的开销吧?不然母亲怎会把水兑在刚刚买回来的酒里。我瞪着眼睛看着母亲这个“伟大酿酒师”的杰作,母亲对我的注视却毫不在意。

父亲端着被母亲勾兑过水的白酒依然香甜地喝着,仿佛他喝下的不是酒,而是妻儿对他满满的爱意。父亲边喝酒边发出一阵阵的笑声。我忍不住悄悄地对父亲说:“这酒里母亲兑了水。”说完我就急切地盼着父亲脸上表情肌出现变化。让我没想到的是,父亲依然是那幅笑呵呵的模样,只是对着我眨眨眼睛,摇着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顷刻间我就懂得了父亲的心,原来他知道酒里兑了水,只是他爱母亲,知道母亲的不易和无奈。

那幅画面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日久弥新,从无忘怀,时时翻起,依然温馨。父亲用他那宽阔的胸怀来诠释他对母亲和家的热爱。都说深爱中的男人可以抛弃尊严。我却说,那不是抛却尊严,而是尊严被爱和包容所掩盖。

那年我八岁。

时光很瘦,指尖很宽。几十年的岁月就在走走停停间悄然划过。昨天那温馨的画面尚在眼前,今天已然来临。年华虽老,可心地纯良的父母会依然年轻,那些远去的记忆也会永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