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饭
发布时间:2024/2/17 | 来源:周祝文 |
过年吃年饭,是最有仪式感的。在"老大冶"的区域内,管年饭叫"发财饭",年三十见面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
"发财饭吃了?"
"你家的发财饭吃得胜吧!"
小时候有句话:细伢盼过年,大人盼插田。盼年,等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事,年饭往往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饭,平常吃不到的鱼丸肉丸,平常喝不到的鸡汤,猪肚汤,猪脚汤都能够满足。现在五十,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吃了些苦尾子,也感受过好日子开始了的快乐。
我的湾子叫舒滨,在"大冶县志"中有记载:湾子姓舒,住在水边,故名舒滨。现在湾子里舒姓有三个房头,叫舒家上边,舒家下边,舒家中间。我们周姓是从燕矶周家坟头到舒滨这里"看山",后来就定居在舒滨湾,成为舒滨湾第四个房头:周家。其实到现在也只发到了第十代,但是已经是舒滨湾最大的房头了。小时候听家族爹爹说:我们周家祖上在长江做棉花生意,做生意的商船从长江头到长江尾,生意做得大,很有钱,置了很多田产。舒滨湾南边是山,北面是湖,不怕干不怕水,是风水宝地,就在这里买田买地买水面,还买坟山给祖人安葬之地。我们的先祖来"看山"就是这样传下来的。这些闲话似乎跟"吃年饭"扯得有点远,其实是因为我们周家吃年饭跟一个湾的舒家是有一点点区别的。我们吃年饭,菜做好了,吃年饭前要聚在一起,家家端来供品,一般是正肉,鱼丸,肉丸或全鱼,要祭菩萨和祖人,这菩萨是湾里的守护神,还要到土地庙祭土地公公婆婆,这三祭非常有仪式感,从最德高望重的长者开始,一一跪拜,那一年接的新人,得的新生儿要很规范的祭拜,求得菩萨,祖人,土地公公婆婆的保佑。这个仪式大约要搞个把小时,鞭炮放了一串又一串,最后才各家端走祭品,各自回家去"吃发财饭"。
这些吃年饭的记忆主要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年物资短缺,大生产时期都不富裕。为了这餐年饭,父母亲往往要准备很长时间。湾里一般是腊月二十四车塘鱼,那一天,孩子们围着水塘跑,看水越抽越少,鱼渐渐可见,让人非常期待。分塘鱼是很认真的事,生产队的干部都参加来分鱼,分到鱼后家家辞鱼,当天几乎家家要煮一条鱼吃,还要做一条全鱼,晚上要祭灶神。灶神腊月二十四要上天言好事,所以家家要准备供品,大年夜再家家户户接灶神回来过年。腊月二十八九的福年猪,大冶这地方是严禁说"杀"的,福年猪,福年鸡,把杀猪宰鸡鸭都说成"福",这个传承,是那些年大人们要专门给细伢交待清楚的。把这些办年的过程一-做过来,一餐年饭才能正式登场。吃了喝了热闹了,拿到一块钱两块钱的压岁钱,换上新衣服,这才是开始过年了。
记忆中也曾经有过,有一年过年没有鱼,是叔房的一个做木匠的姐夫帮助雕了一条"木头鱼",因为吃年饭的"全鱼"绝对不可少,估计就是后来人们说的"年年有余"的寄托,那当然是不可以少的。还有个记忆,那些年吃完年饭换新衣裳,也并不是年年都有新衣服的,大约是今年缝件新袿子,来年就缝件新裤子。尽管如此,那时候感觉非常快乐!
据说我们那隔壁有的湾子是一早就起来吃年饭,而且还流行"抢早"吃,谁家早就谁家来年好运,所以有的家庭零时起来吃年饭,有小孩子在睡觉,叫也叫不醒。我们舒滨湾吃年饭要拴门,一家人在一起吃。我夫人的湾子离我们舒滨一里地,姓皮,是个远近闻名的大湾子,他们吃年饭就不拴门。过了一些年,我在镇里当党委副书记,当时黄嘴村的党支部书记皮兴华告诉我:黄嘴湾的祖人是演猴把戏的,就是吃年饭时,也怕有人来邀去演猴戏,所以从来就不能栓门吃年饭。这个听起来有些唐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后来进城了,就没有进一步去了解。但是我在沙窝乡工作时,真的看到一个现象,这里的百姓大多是腊月二十八吃年饭,当时乡里的副乡长汪自美告诉我:沙窝乡以前很穷,很多家庭欠债,民间有句话:叫化子也有三天年,为了不让债主过年来讨债,欠债的人家就提前吃年饭,年饭吃了,鞭炮放了,春联贴了,新的一年提前来了,讨债的人就不好进门了。这个话是不是真的,也没有得到证实。隔壁汀祖有个王寿的湾子,全部姓王,再旁边有个叫丁祖的湾子,全部姓丁,这两个湾子一直以来都是家家腊月二十八吃年饭,说他们是过去穷,早点吃年饭要出门去讨饭,至今留下了"丁祖王寿,讨饭一路"的话。现在这两个湾子都富裕得很,湾子也出了不少能人,但是腊月二十八吃年饭的习惯没怎么改,只是年轻辈不知道由来。
参加工作后,一直是在行政部门工作,那些年单位都兴"吃年饭",也有些味道,比如同事之间一年来有什么过节或误会的,在"吃年饭"时相互说出来,得到谅解,这就丰富了"吃年饭"的内容,现在想起来,这个年饭也很怀念!
"吃年饭",是最让人回忆的美好时刻。
(作者周祝文,电话13339930029,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鄂州市鄂城区政打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