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里南印象之——又见明月
发布时间:2023/10/30 | 来源:刘庆丰 |
或许是潜意识作怪,我总觉得苏里南的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亮。
中国人的思维里:月是故乡明,故乡在老派中国人心中的份量不言而喻,所以老早就有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所以很多中国人富贵后都会回乡炫耀,很多老华侨也会回报故园,服务桑梓,所谓的叶落归根。
在中国的传统里月亮不单单的是一颗星,又代表乡愁,所以有中秋,所以有:“举头望月,低头思乡”。“海上明月,天涯此时”的诗句。一个东西,一件物品,一旦被赋予了文化色彩,它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就升华了。自然在离人的心里“月是故乡明”了。
可是抛去这些情怀我依旧觉得苏里南的月亮更亮一些,月色更好一些。就像今晚的月色就如新拭过的镜子:水银的光芒,一尘不染,透亮的很。只是我有些习惯了,习惯了这里的月色,并不觉得多么出奇,多么出彩了,可是回望人间的灯火,那些璀璨,就会觉得和月光相比,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萤火之光,不值一提了。只是这些人间的灯火虽然微弱,却依旧能搅扰自然的光芒,像蚊子大概率咬不死人,可是却能让人烦躁,这些人间的灯火,弱了月色,掩了星光,终是有些不妥。
旧时的中国有很多关于月亮的传说,常常让我觉得梦幻,那些月亮的飞升,上上下下,嫦娥奔月、玉兔、吴刚,这些故事过于虚幻,让我多少有些疑虑,太难了,月亮太高了,如今在苏里南却又觉得那些真有可能,不是难事,她只在你头上,似乎伸手可以触摸,或许你的大声都会惊扰她。
月亮曾给我很多幻想,虽然诗人说: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可是我依旧觉得那是个温情的地方,她让我的少年时光多了愉悦。现在也明白那些确实是故事。月亮只是一块硕大的石头而已,这要感谢科学。可是终究在我的心头有些不舍,我宁愿相信那些传说,做一个唤不醒的人,我有些愤愤然于科学了,它打破了我的关于月亮的梦,好在还能幻想,常常在月圆之时,幻想一下,也并不耽误科学的传播。
我努力追溯月亮于我初始的缘分,却总是模糊,我记不起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似乎不是爱情里的一见钟情,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我仰慕她。
我见过最美的月亮不消说一定是苏里南的月色了,从绯红到金黄到银白,从大如斗到小如盘,尤其是苏里南河边的月色,暮色里的一轮火,投影到水面上,暮色与火,水与光的交融与和谐,说不出的感觉:浪漫、美。水与月总是交融的,水于月静,月于水辉,那是些我常常渴望的夜晚,羡慕那些雅人:如苏东坡的泛舟赤壁,朱自清的夜游秦淮,只是于我只有羡慕的份,我的一切不足以支撑起那些风雅。
我忆里最深的月亮却还是在故园,在故园大山里,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年里最美的最舒适的时节就是故园的秋季,可惜太短了,不足以支撑起故乡的舒适度,就颇有昙花的感觉。
在最美的时节,遇见最美的月色,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是缘分吧,尤其是乡下,野外,山里。那一年这一切都符合了,我见到了我印象里始终难忘的月色,山里的秋天斑斓是免不了的,用五颜六色都难以形容了,风清气爽也是秋天的标志,那种美,那种舒适难以形容,真有神仙打破颜料盒泼洒到人间的感觉。
那年的大部分时间从春到秋,以至于中秋都是在那个山脚下的小村庄度过,那几天的夜里照例一个人在新修的尚未通车的高速公路上散步,路在大山里蜿蜒,沿着山脚,贴着村庄,大片的稻田,玉米,高粱还有一个小水库也在路旁,月亮就升起在山头,没有灯光的夜晚,月光轻柔均匀的撒下,青山绵延的影子高高低低在天边了,月光朗照,一切都变得清晰了,眼里的一切都仿佛镀了一层银,稻花的黄、玉米的绿、高粱的红,在这夜里都可见了,于是似乎就有了稻花的香、玉米的嫩、高粱的淳,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只是可惜蛙儿们只顾得寻地冬眠无心鸣叫了,这夜就静了。
公路上望去,稻田地齐齐的一片犹如地毯般柔软的铺向远方,高粱和玉米像森林般密密的堵塞,似乎风雨不透,却有一条小溪穿出来流过小桥,逶迤着流进另一片农田。一些小路贴着山旁或者穿过庄稼地,蜿蜒向远方,小路旁的野花,小草也清晰可见,远处的山坳里隐隐几点灯火,偶尔的几声犬吠,月光的宠照下,如白雪的夜,忽有柴门犬吠,风雪夜归的感觉,一种暖意袭上心头,那一潭水映一轮明月荡几丝银波,仿佛别有洞天。月光并不掩星光就总有流星划过,在这诗画的夜里,惆怅了人心,举头望月,低头思乡。有七八个星天外,却无两三点雨山前,苞谷稻旁柳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那些似有似无的清香,似清非清的景致,似霜非霜的月光,将投在地上的影子慢慢的移动,也移动了路边的野花的影子:云破月来花弄影,月移花影上栏杆。独伫小桥,凭栏月色,总是有些思绪为难了睡意。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今夜有花又有月,可惜无酒不得尝,人间事终是不能十全,总得有些遗憾。月明深山静,风轻鸟不惊。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本是一个人的夜晚,却遇见了很多诗人,有唐,有宋,也有明,只是可惜我学浅,既无诗也无画来应和,辜负了那夜、那夜的明月。
今夜苏里南这水银样的月光却又勾起我于故乡月色的回忆,我也终于流入俗套:月是故乡明了,我终于老了,叶该落了。
我的学识决定我于风景只会单纯的欣赏,做不出那些诗意的比喻,可是于月亮我还是觉得她有些慧根,拟人的话觉得是个散仙,一个闲人,一个隐徒,一个智者,一个佛,这么多年于人间只是静静的看,任你寒来暑往,改朝换代;任你血流成河、流离失所;任你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任你离人乡愁,归心如火;任你人间任何事,我只是观瞧。确实够个智者,这点大概就是那些不干涉自然界的智者们于月亮所感悟出的道理吧。
于月亮的喜爱,看来会贯穿我的一生了——虽然我的生涯尚未完结。
于经理是个雅人诗写的很好,于摄影也有心得,他有几张照片,征得他同意,我借了其中一张。照片很素雅,很符合我的审美,总让我想起那些精美淡雅的绣品。纤纤的枝条,疏疏的绿叶,月一轮,花几朵。颇有月从此树出的感觉。
枝头明月叶底花,纤条尤系广寒家。
悄然不向人间事,枝头明月叶底花。
二零二三年十月于苏里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