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婚床
发布时间:2023/3/28 | 来源:文/唐胜一 |
人心惶惶的年代,怪事连连,乡村里还闹起了“黑杀风”。传说有股由“地富反坏右”等牛鬼蛇神组成的反动势力,昼伏夜行,专门于黑夜干坏事,刮耳朵、削鼻尖、砍手指、挑断脚筋,等等,其血腥的恶行令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乡村里的乡亲不但不敢走夜路,甚或用树木顶紧门板、将刀棍锄头放在床头边而和衣睡觉也不踏实,整夜失眠影响到白天生产队里出集体工搞生产。
村寨的五里生产队,其山沟地形像条皮带样的窄长得很,社员居住房屋分散,单户独栋,隔山隔坳,相互难照应,也就更不具备防卫能力。木队长召集社员会议协商:人晚上不睡好觉没精神,没精神就干不好活搞不好生产,生产上不去那来年大家吃什么?喝西北风是饱不了肚子的。有人说,派出男劳力夜晚值守吧。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守得了村头守不了村尾,照顾不到全组的18个屋场呢。柳大爷捋捋花白胡须,一开口就引起大家注目,他可是向来说话有份量的哟。老人家说:“男劳力要是夜晚都去值守,那白天一些重体力农活谁干去?想想办法,克服困难,大家睡到一块吧。”果不其然,这主意好,大家形成决议,全队男女老少晚上都搬到生产队里的大仓库里去睡觉。生产队18户人家近百口人都睡到仓库里,那50多个床铺是一个紧挨一个挤得紧巴巴的。
头一个晚上,除了打鼾的睡些觉外,其他人都没有睡好。小孩起夜小解,父母陪着弄出动静很大。王二五出洋相,睡到下半夜竟然钻进了隔床的被窝,被张嫂子揪着耳朵大声唾骂:“好你个二五,钻老娘被窝占便宜啊?呸,老娘给你个大耳巴子!”木队长听着,赶紧爬出被窝,光着膀子穿条内裤像出场散打的打手,冲到王二五跟前飞起一脚踢去,踢得王二五痛得“嗷嗷”叫唤流眼泪。木队长怒斥:“娘卖乖的,你不让老子省心是吧?老子就让你皮肉受罪,看你长不长记性?”木队长这样给张嫂子出了气,同时对其他男人也是警告。
到了第二晚,大家满以为会好些,至少能睡几钟头觉吧。然而不是,小孩哭,老人咳,起夜小解像走兵一样没有停过动静。大家闭着眼,有的还用被子盖住头,想适应也适应不了,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料深更半夜,王二五起来报告说:“木队长,刘吉床铺空了,两口子不见人啦。”木队长过去一看,真的人去床空。“哪去了呢?”乡亲们不禁担心起来,就一个意思,赶紧去找莫出意外啊。
刘吉小两口刚结婚5天,正处新婚度蜜月呢。木队长带领王二五等几人赶去刘吉家找。王二五像打了鸡血的来了劲,加快脚步独自走在前面,蹑手蹑脚地蹲在刘吉家的窗前听着屋内动静,再过来向大伙报告:“他家黑灯瞎火,我还是听出了动静,那床板压得吱嘎吱嘎响,好听极了。”
木队长“当当”敲响门,接着大叫几声“刘吉,刘吉”,刘吉才应了声:“队长叫我干嘛?我们回来睡觉好。”“你不怕黑杀鬼么?”“不怕,我胆子大着呢。”其他乡亲听得轰地笑开了,有人说:“吉啊,你可是色胆包天哪。”木队长告诉说:“刘吉,你最好回仓库去,万一出事就不是小事情。”“谢谢你啊,队长。我今晚不回仓库去,明晚后晚往后都不去,我们就在自家睡。”
刘吉带了头,跟着也就有小两口学样地搬离仓库回到各自家里睡,再后中、老年人也愿搬回自家睡,借口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然而,“黑杀风”愈刮愈烈,木队长不敢怠慢。他陡然脑子开窍,想到就近的驻军,驻军有枪啊,枪是极具威力,震得住坏人的。他拽着村革委会的文主任一同去找驻军的部队首长,详细陈述生产队里的特珠情况,请求部队派兵去支援“抓革命,促生产”。部队首长经请示上级领导同意,便派出4名战士来到五里生产队。
4名解放军同志来到队里支援,五里生产队没有不欢迎的,白天能安心生产,晚上能睡安稳觉了。木队长想着要为解放军同志安排个好的睡觉的地方,把全队18户人家过筛一遍,也没个好床铺呀。“瞎说。”老婆提醒道,“刘吉那婚床不好吗?新床新铺盖,新娘子还洒着花露水喷喷香呢。”木队长说:“别动这个歪心思了,一来老规矩是新婚100天不让床的,谁开得了这个口呀?二来人家新婚度蜜月,在仓库睡着都深更半夜溜回去睡,人家能同意吗?如此一来,倒不如免开尊口还好些嘛。”
木队长老两口忙着打扫卧室卫生,把木板搭着的床铺垫塞得稳稳当当,将垫被拿到室外用楠竹条子抽打着灰尘,还敞开门窗透进新鲜空气。
正忙时,刘吉领着新娘子走进来。刘吉快人快语直接说:“队长,我们把婚床让给解放军同志睡。”木队长瞪着他问:“新娘子没意见?”“这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呢。”新娘子微微笑着说:“我哥也在当兵是名解放军同志,所以,看到解放军同志,我就想到我哥,我就觉得解放军同志特别亲。”木队长喜出望外,算是安排4名解放军同志有了个好住处,转而一想,他又说了:“虽然你们让出婚床,但不一定4名解放军同志会同意呢。”刘吉说:“队长,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
4名解放军同志当然不接受让婚床啦。任凭木队长把口水讲干,他们就是不点头同意。看得着急的队长老婆干脆编个谎言讲:“年轻的解放军同志,看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当地的一个老规矩,新婚小两口一般是不让婚床的,而一旦他们同意让,而受让者又不同意睡他们让出的婚床时,就破坏了小两口的一生运道,不能生儿育女,很难白头偕老,还会多灾多难。要我讲,你们就同意刘吉让床吧,让他家好运相随,也让我们的军民关系也越来越好嘛。”
晚上巡逻,4名解放军同志分成两人一组,上夜下夜各一组,也就一张婚床够他们休息了。而刘吉小两口则在灶屋里打起了地铺。
那夜凌晨4点左右,刘吉老婆猛然尖叫一声,随即对刘吉说:“我刚才摸到了,是只大老鼠子咬了我的耳朵。”刘吉点着油灯一看:“哟,咬出血了。”
他们的动静惊醒了婚床上睡觉休息的两名解放军同志,立马下床打着手电筒光过来,得知被老鼠子咬后,便告知要马上消毒打防疫针。小两口却说:“不要紧,出点血没事的。”“咋没事?被动物咬伤很危险。”两名解放军同志商量好,一人帮刘吉老婆简单清洗伤口,另一人则以快行军的速度赶回驻地,叫来军医带上药物给刘吉老婆进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