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网站首页 > 四海文坛 > 父与子的高考

父与子的高考

发布时间:2022/6/21  | 来源:胡新波

  父亲第一次参加高考是1983年,落榜后再战,却是遇到了号称最难的数学。祖父觉得小儿子这辈子没指望上大学了,瞅着面黄肌瘦的几个儿女,便让父亲放下圆珠笔,操起镰刀,下地干活。
  做农活也需要天赋,父亲明显五行缺土,近视眼迷迷糊糊,割稻不成反把姑妈的小腿划伤,祖父气不过,拿着竹棍打了他一顿,庄稼汉当不成,祖父便让父亲提着一篮鸡蛋去找村头的刘木匠学门手艺。哪知,这个戴着眼镜的傻儿子学徒没几天,就被师傅赶了回来,说是哪有带着一本高中物理来学手艺的,祖父一气之下把这些课本全给烧了当钾肥。
  辗转几年,父亲高考的心思淡了些,在家里张罗下跟东门口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开了个超市,卖烟卖酒卖酱油,二十几年来,陆续开过书店、光碟店,聊以维持生计,好歹把我们姐弟三个抚养成人。
  初中时候我成绩尚可,班主任对我寄予厚望,常来我家做客,念叨我聪明,算是可造之材,考大学绝不成问题,说不定以后还是个作家。中考成绩出来那天,父亲颤抖着手拨通了查询电话,耳朵听着、手上记着,最终算出585分的好成绩,父亲还不确定,再算了一遍,朝着大腿拍了三下,胖胖的脸把眼睛笑没了。这个成绩是可以进县城重点高中的重点班。
  父亲一下子似乎年轻了十几岁,重新找到了精气神,兴许是想着他的大学梦能在我身上得到延续吧!带着父亲的厚望,我去了江西临川,也就这短短三年,将他的大半积蓄掏空。
  那还是2008年的夏天,父亲来临川看我要大巴转公交、坐四个小时,等我走出校门看到他时,是个一脸腌臜的胖汉,腋下卷着一张凉席。年少时好面子,周边的同学又多家庭优渥,我当时真不想跟我父亲走在一起,觉得丢脸。到了我住的地方,父亲给我口袋里塞了两千块钱,嘱咐我记得喝床底下的牛奶,要多打电话回家,买衣服、买吃的不要省钱,两个人吃完饭后,父亲卷着凉席、乘着夜色,又匆匆借宿去了。到了高三,来得更勤。只是那年高考没有考上他和我都心仪的大学,他有整整几个月没跟我说话。
  又到高考时节,看着细雨朦胧中一脸紧张、在外等待的考生父母,我不由想起了远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