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面杖
发布时间:2022/5/26 | 来源:王 辉 |
老头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去了天堂。那时候他安详地靠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仿佛睡着了一般。
老头走后不到半年,老太也到天堂跟老头团聚,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
也许有人会问,老太为什么要拿着这根擀面杖?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呢。
那一年,老头还是毛头小伙,师范毕业的他只身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这边远山村,当了一名乡村教师。
山区的生活,远比他想像的要艰苦,二十多个孩子挤在一间简陋的教室里,学校只有他一个老师,一间窄小潮湿的泥坯屋是他宿舍。学校连个灶间也没有,到了吃饭的时候,还得自己赶回宿舍生火做饭,烟熏火燎,呛得鼻涕眼泪一齐流,如果在家时母亲早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香喷可口的饭菜。难怪学校留不住老师。头天晚上,他蒙着被子偷偷哭了,后悔当初不该不听父母的安排,坚持要来。可第二天当他站在讲台上,看到那一张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仿佛听到了孩子们从心底发出的声音:老师别走,我们要上学。他的心瞬间被融化了,便咬牙坚持了下来。
那时候,她是他的邻居,俩人年龄相仿,因为家里穷,她早早就辍学下地干活了。可她特别爱看书,常向他借书看,有看不懂的地方就问他。他非常赞赏这个好学的姑娘,乐意为她解答。时间长了,两人萌生了爱意,擦出了爱的火花。
起初双方父母都不同意。女方父母说,闺女,别痴心了,一个外乡人,早晚要走的,到头来别给耍了。她一甩辫子,说,他不是那种人;男方父母说,儿子,别犯傻了,难道你真想在穷山沟呆一辈子?他回信说,我就愿意。越劝说两颗年轻的心走得越近,最后双方父母也只好默认了。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是非常快乐的,除了看书学习,她还帮助他收拾整理房间,洗衣做饭。知道他爱吃面食,她就给他下面,她做的手擀面,劲道爽滑口感特好,他边吃边赞,真不错,比馆子里的还好吃。她很开心,说你爱吃,我就天天给你做。
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一天,俩人逛集市,他想送她一件漂亮的东西。他问她喜欢什么。她挑来挑去,最后只相中一根擀面杖。她说,我不要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要这根擀面杖,实在耐用,就当作咱俩的定情物吧,用它为你擀一辈子面。
她带着这根擀面杖做了他的新娘。婚后,她一心当好贤内助:担水劈柴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带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手。她每天滚动那根擀面杖,转啊转,转出了节奏,转出了韵律,转出了一张张饱含深情的面皮,转出了对他深深的爱。除了做面条,她还包饺子、蒸馒头、做葱油饼,花样不断翻新。
就这样,在擀面杖的转动声中,不觉几十过去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像美酒一样越陈越香。山村也发生了巨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穷山沟了,学校里盖起了全村最气派的大楼,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从这里开始起飞,他桃李满天下。有时候,他望着满屋的奖状,深情地对她说,这一张张奖状都是你用擀面杖擀出来的。
那年搬新家,许多旧东西都扔了,那根擀面杖被保留下来。她说这是你我的爱情信物,代表了咱俩的初心,永远不能丢。即便将来到了天堂,也要带上它,到时我们还做夫妻,夫唱妇随,你教书我擀面。
他说,对,即便到了天堂我们还做夫妻,永远不分离。
如今,两个老人都先后作古,按照生前的约定,她带着这根擀面杖去天堂和他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