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闹着上工地
发布时间:2022/3/19 | 来源:唐胜一 |
年少的我,总喜欢做些傻事,连乡亲都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是“蠢仔”。比如1975年,我读高中时,就于寒假里,哭着闹着要上改建武水河大工地去劳动,在千人决战的团队里,我是唯一的一名少年战斗员。
我的老家,那时叫碧崖人民公社,境内有座牛形山中型水库,位于武水中游,其大坝建在泉井大队。该库于1958年动土兴建,1960年2月竣工,截断武水河,从而高峡出“平湖”。该库区长达10余公里,最宽处有1公里多,集雨面积246平方公里,总库容5900万立方米,有效库容3355万立方米。灌区内有一条总干渠长3.3公里,干渠3条总长83.3公里,支渠12条总长98公里,灌溉衡阳、衡南两县的83个行政大队886个生产队的8.5万余亩农田。但大坝截断的武水河下游,贯穿了碧崖、岘山、金星、西渡等几个人民公社,九曲十八弯的河床排洪不畅,每到春季,便洪水泛滥成灾。1975年,衡阳县委、政府作出决定,将这截河段进行裁弯取直搞出人工造河来。并于当年冬季动工,其工程由原西渡区的9个人民公社组织1000余名劳动力进行兴建。我父亲就在这个千人团中。
我那时正在县城一中读高中,每个星期六下午都要回家一趟。由于我母亲去世的早,我是父亲既当爹又做妈的一手拉扯长大,所以,非常依赖父亲。在父亲参加改河大会战期间,我每个周末回家,其实是回到父亲所在的工地。我乐意这样,在工地上能吃饱饭,所吃的菜里有油水,要是运气好碰上打“牙祭”,嗬嗬,享口福喽,有鱼吃,有肉吃。而且,我父亲还在工地食堂当大厨,我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就连熟悉和不熟悉的乡亲也都说:“读书伢子苦哪,你吃饱饭,多吃些菜。”
学校放寒假了,我在工地呆上几天觉得不好意思,便跟父亲讲:“爹,我要去工地做事。”“说傻话是吧?这工地上的活计,你干不了的。你明天就回家里去,帮姐姐干些家务。”“不嘛,我要在工地上。”“我说不行就不行,再说也没得用。”“那我就跟你闹,一天到晚守着你哭。”“你敢!”我已熟知父亲的脾气,他越是对我凶时,其内心已经软了。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亮开嗓门嚎哭起来,弄得父亲无可奈何,只好说:“都高中生了,还好意思哭啊?”“反正是你逼的。”
我哭着哭着,看到我们大队的党支部书记走过来,便哭得更加的揪心。支书摸着我的头,轻声问:“哪个惹你哭了?”“我爹。”支书冲着食堂大喊一声:“唐五爹,你给我出来。”支书指着我问父亲:“是你把伢子惹哭了是不?”父亲说:“伢子不听话。”支书接过话茬说:“你家一伢子不听话,谁信啊,他读书读得这么好。他一个冒娘崽,哪个乡亲不可怜他?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就狠得下心弄哭他了呢?”父亲向支书解释:“他放假来工地三天了,我叫他回家去他不肯,还要去工地劳动赚工分,这哪行啊?”“哦--,原来这样。”支书摸摸头,朝我父亲一挥手,说,“你去忙饭菜吧。我得跟一伢子聊聊这事。”
支书领着我来到他的办公室兼宿舍的一间土坯小房里,直截了当地问我:“你怎么要去工地劳动?”“为革命出点力。”支书非常满意我的回答,毫不吝啬地给我伸出了大拇指,且说:“你的书没有白读,不错,是棵好苗子。”随后支书又问我:“你要参加工地劳动,还有别的动机没有?”我低下头去,把话说得声调极低:“我想吃饱饭。”支书笑了:“好诚实的孩子呀!诚实的孩子错不了,将来准会有出息。”于是,支书答应我在工地劳动,并且按半劳动力给我记工分。先是安排我用锄头挖泥土,不用挑重担;后又安排我随着食堂的两名师傅,一起外出买菜,说我会算数,不会弄错钱的。就这样,我整个寒假都战斗在改河的大会战中,而且,还受到大队部以及工程指挥部的表扬呢。我与千人团一道,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施工的情况下,全靠人力肩挑脚移,奋战一个冬季,挑出了一条45米底宽、5米深的人工河,将原来弯弯曲曲的十七八公里的河床拉直只有八公里长,笔直的武水河从此排水流畅,减少了沿途农民遭受水涝灾害,确保粮食生产的旱涝保收。同时,挖出原来河床里的细沙出售,增加了沿途大队的集体经济收入,还多增加良田300余亩。
我进城工作后,也常回乡下的老家。每次驾车行驶在改建的武水河道的笔直乡村公路上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有种自豪感。毕竟,改河的大会战,我的参与过,有我洒下的汗水。而现今,与武水河相向而行的西碧公路两旁的行道树,都已经长得高大撑天,其树阴如盖,行人、车辆穿行其中,犹如走进了一条绿色遂道,当地人称之为“廿里生态长廊”。
我老家的牛形山水库又名织女湖,碧水含春,鹭舞鸥翔,山水环岛,岛中有水,山因水美,水因山秀,相得益彰。其水域较广的织女湖,秀之于水,美之于水。风平浪静时,水面如镜,清澈见底,连倒映湖水中的两岸青山也颇有生气;风乍起,吹皱一湖春水,碧波荡漾,波澜壮阔;晨观“日出湖花红胜火”,“碧水浩浩云茫茫”;夜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晴日看得水光潋滟,“点水蜻蜓款款飞”;雨天只见山色空蒙,“春来江水绿如蓝”;凝神湖上景色似画图,放眼乱峰围绕水平铺,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织女湖距县城只16公里距离,且交通方便,成了城里人休闲游乐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