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桃李春风，人面桃花，灼灼其华。一时间，赏花攻略，美景美图，无处不刷屏！

　　起码在方面，人还复古、传统。天清气明，风和日丽，忽地从劳碌里放出来，不“人来疯”才怪！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纵情吃喝玩乐！古人咏归也就完了，今人却还要分享到朋友圈。

　　老婆不停点赞，春心萌动：咱也去看桃花、梨花吧？再不看就老了。女儿问：桃花是你妈妈吗？老婆摇头。女儿问：梨花是你爸爸吗？老婆摇头。女儿泄气了：那去看他们干什么呀！我忍俊不禁。这娘俩，一个花痴，一个白痴，天天直播情景剧，电视都省得开了。

　　我对女儿说：我有爸爸、妈妈！再不看就老了，咱去看他们好不好？女儿雀跃赞成。

　　女儿六岁，爷爷奶奶领了四年，亲呐！疼呐！我徒有羡女情，恨不晚生三十载。每次通话，都是他们谈笑风生，女儿宣旨，我诺诺。上周忙，没回家，总不安心。打电话，一直关机？按理，该催我回家添坟了，咋关机呢？好不容易熬到清明，我恨不得立即飞回去。

　　最近！女儿忽然对死产生兴趣。早晨醒来，她就问：爷爷奶奶会死吗？老师说人老了就会死。我说：会。她抱住我：你不能让爷爷奶奶死！我心一颤，鼻子很酸，安慰她：好！我不让他们死。她开心极了。我忽地心如刀绞。她还不懂，对父母的老去，她无所不能的老爸也无能为力。

　　我躲进卫生间，吸溜着鼻子，满脸梨花带雨。老婆问我咋了，我哽咽道：没事，排排毒……

　　昨天，在妻子店里吃午饭，来一个要饭老人——不要钱？要饭！我把饭菜扒给他。老婆在店外腾块地方，女儿搬个凳子。老人话都说不清，一个劲地感谢。女儿眨巴着眼说：老人好可怜噢！他孩子呢？我说：他孩子不要他了吧？你长大可要我们？女儿直点头：要！要！

　　我开心地笑出泪来。这情境好熟悉！那时我也女儿这般大，她的话我也信誓旦旦对父母说过。

　　父母不在家。到地里找，果然，他们在给爷奶添坟。我和老婆换下父母，女儿给他们捶背。不知女儿说了什么，他们笑得泪水涟涟。父亲抱起女儿，指着坟旁的空地说：涵涵记住了！爷爷死了，就住这。女儿直摇头：爷爷不会死！爸爸说了，不让你死……

　　父亲蹲下身，在地上写个“家”。“这是家，爷爷奶奶老了，腰腿弯了，高处活着累，就换个地方躺着。”他把“家”上的点往下移，变成“冢”。“我们没死，只是把家换成了冢……”

　　吃过晚饭，我们又返城了。太久没干活，浑身酸痛。我辗转难眠，起床看《父母离去前你要做的55件事》。最后一件事就是——回家。母亲为方便孩子，一个人不方便着。父母何尝不是如此！腿脚痛了，农药中毒了……也不和我说。我问，才说：你不是忙嘛。

　　清明，无花无酒，还好！有父母。我打开手机，看白天拍得视频，父母笑得像花，像酒，越看越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