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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想起母亲—— 文/洛水(安徽)

发布时间:2021/3/10  | 来源:中华日报

  二月二日,龙抬头。一个过期的日子,一个过气的节。夜幕下,我不识龙角星,更辨不出隐现的苍龙七宿。抬眼低眉,浩瀚的星河里,倒是白发如雪的母亲,愈来愈面目清晰。

  记得二月二,全拜母亲所赐。这天,她一准押着我,去剪“龙头”。我讨厌剪头,尤其是剪光头。她可不在乎我在乎什么,只在乎她在乎什么。秀发飘落,我的心也在哭泣。母亲摩挲着我的光头,乐呵呵地说:剃龙头,好彩头!希望今年能开个好头,从头开始……

  最初,我以为母亲是在对我说,望子成龙嘛!为了不剃光头,我发奋学习,学期末捧回一个奖状。但是没用,到了龙抬头,依然又“从头开始”。我懵懂感到,母亲虽然看着我说那话,但绝非仅仅说给我听。她还有什么别的希望呢?还有什么比在乎我更在乎的呢?

  “光油头光又光,白天赛太阳,晚上赛月亮。”那些年,光头照耀,我摸黑成长。

  二月二日这天,母亲照例起得很早。院里院外,她用清灰撒出很多圆圈,一环一环,绕山绕水。但事与愿违,她没能引来龙,鸡鸭鹅倒是驱之不散。就喊我看守。我也纳闷,难不成圈里有唐僧?引得这些小妖前仆后继。我揉揉眼,打个哈欠,定睛一看,可不是嘛!

  圆圈中间,有的放一把粮食,麦子、玉米或黄豆,都是家禽的菜;有的放一枚硬币,是我的菜。我两眼发光,没禁住诱惑,很快现出小妖的原形,加入鸡鸭鹅行列,监守自盗。

  被母亲敲打多次后,我才弄明白,那灰是引龙灰,放粮食的圈是粮食囤,放硬币的圈是钱囤。因为母亲引狼入室,我破了她的运势。那些年,她经营的日子一直清寒而艰难。

  虽然要剪光头、起早看灰囤,龙抬头也不一无是处,还有好吃的,比如煎饼、炒豆。

  煎饼那个香啊!外焦内嫩,香飘十里,沁入心脾,和母亲一样秀外慧中。虽然一贯风风火火,但此时,我比大家闺秀还矜持。风箱拉得慢条斯理,待母亲摊好递给我,也不舍得大口吃,斯斯文文地一小口一小口,吃不露齿。一个七尺男儿,楞是吃出小家碧玉的风姿。

  就风度这块,我还是喜欢吃黄豆。所有口袋,尽数上膛,满载。摸出一粒,用拇指和食指夹住,拇指用力一弹,黄豆飞出,我侧脸、张嘴,收入口中。整套动作,协调、连贯,颇具林彪元帅的风采。小伙伴们纷纷向我请教,黄豆我都吃撑了,他们依然不得要领。

  “二月二,吃豆豆,人免灾,地丰收。”母亲黄豆没少炒,我也没少吃,“大囤满,小囤流”的愿望却鲜少实现。多年后,我才发现她是多么怀才不遇。那时,我已结婚,知道二月二要接女儿。但从没有人接母亲!外婆、外公死得早,她只有婆家,没有家和回头路。

  正因如此吧,龙抬头,她总想着法折腾我,让我替她哭几场。这辈子,她过得太要强。

  二月二日,我在日历上画一个圈又一个圈……小城里,没有青木灰,没有院落,没有粮食,只能纸笔代替。画着画着,我就想起母亲。多年习惯使然,想到母亲,我就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