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老汉吃力地将轮椅摇进院子。他抻了抻腿，舒适地靠在轮椅上。

　　只有喝了酒，身体麻了，他才感觉不到腿疼。

　　头顶的天空湛蓝而悠远，有几丝缥缈的云。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外部世界。

　　老汉双腿交叠，双肘撑着扶手，挪了一下屁股。扭头看了正屋一眼。正屋的门早锁上了，厨房就是他的卧室。

　　一只老鼠溜了出来。它瞪着一双忒亮的眼睛，捧起一粒米，快速啃食起来。

　　它不怕老汉，知道老汉动弹不了。老汉也不想撵它，有它在，挺好，它在屋里跑来窜去，还有点生机。

　　后门突然被推开了，亲家老太提着几个鸡蛋和几颗红枣走了进来，老鼠一下就没了踪影。

　　“来啦！又送东西。”老汉欠欠身，有些感激。

　　“马上就九月九了，他们都不在，过来看看您。”老太放下东西，走到院子里，靠着墙根坐下。

　　老汉知道，老太是来讨口风的，看孩子们过节回不回来？

　　他们是儿女亲家，孩子们都出了门，家里都只剩他们一个。老汉腿疼了好几年，已经难以站立，生活也较吃力。老太虽然大他十岁，但腿脚灵便，脑子也还灵光。时常过来陪他说说话，唠唠家常，顺便帮着干点什么。

　　“这次过节，他们回来不？”老太问。

　　“不回来了，说是忙，脱不开身。他们想把假期攒到一块，过年回来多玩几天！”

　　“哦，不回了！”老太的眼神分明多了几分黯然，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围墙上。围墙上是一蓬锈迹斑斑的丝瓜藤蔓，枯黄的叶子卷曲着，随时准备凋落，只是锈斑中间，还有两朵黄色的小花突兀着，颇为亮眼。

　　“不回来就不回来，回来干嘛？路费贵着呢！”老太的声音有些空灵，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是啊！回来干嘛？”

　　“老啦，活一天算两个半天吧，唉，活着就是拖累……

　　老太走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一片叶子飘过屋脊，荡进院子，正好落在老汉的大腿上。老汉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腿上的黄叶，嘴里嘀咕：“重阳一过，一年就去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