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毛毯 —— 蔡进步
| 来源:作者投稿 | 发布时间:2019/10/18 |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我居住的职工宿舍外面,树上枯黄的枝叶纷纷落下。我知道,冬季马上来临。
那天晚上,我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毛毯,铺在床上。这条毛毯底色是米黄色,上面是浅紫色的牡丹。看着这条毛毯,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今年8月22日早上5点,我接到三哥打来的电话:年迈的母亲凌晨两点因病去世。那一刻,我悲痛欲绝,潸然泪下……
2000年9月份,在母亲牵挂的目光中,我离开萧县庄里乡小蔡村老家,走进了刚刚投产不久的桃园煤矿,成了一名采煤工人。
那时,身高1.74米的我,体重108斤,瘦弱且单薄,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采煤一线的工作太苦太累,我所在的采煤一区是炮采区,作为小工的我,每次下井后都要发愁,因为一个班要攉十吨以上的煤,碎煤掺杂着块煤,特别难攉。攉煤时,多数的时候都是半跪着,还得注意攉煤时手别碰到身边的液压支柱,手一旦碰到支柱上,轻则疼痛一会,重则碰伤。更让我发愁的是,每次补栽液压支柱时,都要抱一二十棵液压支柱,一棵支柱重达120斤,我根本抱不动。
一个月不到,我便累病了。那天休班回老家,母亲听说我在井下的情况,眼里充满了无奈。父亲去世早,三个哥哥姐姐都已成家。父亲去世时,母亲年逾六旬,她没有能力给我盖新房子,更没有钱留给结婚用。在家种二亩地,一年最终能剩两三千元钱。思量再三,我只能走进煤矿去挣钱盖新房、结婚。在农村,如果没有钱,很难有哪家的闺女嫁给你。
返矿的头天晚上,母亲到村卫生所给我拿了一些药,让我带到矿上。我说矿门口有两家小诊所,工人村有大医院。母亲不放心,非让我把药带上。母亲送我上车时,再三叮嘱我:“干不动,就回来吧!”
每月休班回家,母亲都要给我做几样菜:鸡、猪肉等。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买菜的钱都是向邻居借的,等我开工资给母亲钱时,她再把钱还给邻居。
一年后,我结婚了。婚后在矿上租房住。以后每次回老家。母亲依然要买不少菜,像招待客人一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我没少跟母亲说,让母亲不要这样,可母亲总是不听。
在桃园矿工人村买了房子后,我让母亲去我那儿住,可母亲说啥都不愿意,她说她在老家住,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逢年过节都有家可归,一旦她离开老家,我们回家就找不到她了。其实,母亲是舍不得老家的那二亩地,舍不得那三间老屋,更舍不得埋在东山脚下的父亲。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最高兴的是中秋节和春节,因为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会回老家。看着我们团团围坐在桌前喝酒吃饭,母亲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喜悦。
今年5月底,母亲不慎摔倒,前两次摔倒后,母亲拄着棍还能走动。第三次摔倒后,到医院一诊断:左半身偏瘫。母亲大小便不能自理了,必须有人时刻在身边照顾。
随后,母亲住进了老屋。二哥晚上看着母亲,三个姐姐白天看着。我所在的袁店一矿离老家一百多里路,我只能趁着双休日回老家照看母亲。每次大小便时,母亲都感觉到自责,说连累了我们姊妹几个,让我们不得安生。
我安慰母亲说:“我们小的时候,如果您不是悉心照顾,我们一个能活不成,现在您不能动了,我们做儿女照顾您是应该的,这咋能连累?”那时那刻,母亲眼里留露出的是无奈和感激。
做梦也没想到,今年8月22日凌晨,母亲突然去世。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半天大脑里一片空白,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母亲下葬前,我专门留下母亲盖过的一个毛毯。姐姐们不让我留下那个毛毯。因为老家有这样的风俗:老年人用过的东西,必须随着棺材下葬。但我没同意,坚持留下那个毛毯。
如今,我把那个毛毯带到了矿职工宿舍,铺在我的床上。每晚睡觉时,我感觉母亲就陪在我身边。看着这个毛毯,我眼前就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出母亲小时候照看我的情形,浮现出母亲摔倒后我照顾她的点点滴滴。
母亲走了,我以后回老家,再也见不到母亲了,这是今生永远的痛。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人生最大的痛苦和遗憾!
今生,我将永远把母亲的毛毯带在身边,因为这毛毯上有母亲的体温和母亲的疼爱之情,这种情会陪伴着我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