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冬天农闲,母亲便会纺线织布。晚饭后,母亲点起煤油灯,把纺线车放在炕头上,将弹好的棉花用手搓成如麻花一般粗细的长条,整齐地摆放在一个小小的箩筐里。母亲右手摇动纺线车把手,纺线车便会飞快地旋转起来,左手拿起棉花条,轻轻地捻出一丝线头,在转动的轴头伸出的杆上一绕,然后慢慢往后拉线头,一条细细的棉线便缠绕在滚筒上。
经过好几个月的辛苦劳作,母亲终于织出了花花绿绿的布匹。那时候,家里没有缝纫机。母亲手很巧,将织好的粗布手工缝制成全家人的衣物。母亲织的布匹,家人穿衣是用不完的。父亲便把这些布匹拿到集市上出售,买回来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
织布就必须得纺线,纺线就得有棉花。在很长一段时期里,父亲每年都要种几亩棉花。父亲听说棉秆皮能卖钱,就等棉秆老后拔下来,用架子车一车一车拉回家。在棉秆未干之前,全家人要将棉秆皮剥下来。棉秆皮装了满满一架子车,如小山包一般。卖棉秆皮当天,为了能够在一天里赶回家,父母亲和姐姐们一大清早就拉车出门了。等卖了棉秆皮回到家里,天也就快黑了。一车棉秆皮能卖两三百块钱。这对于当时我那个整日为钱发愁的家庭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在很大程度上,能暂时缓解一下家里的饥荒。
后来,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天天好转。我们不再穿母亲手工缝制的粗布衣服,都买漂亮的的确良、涤卡成衣穿了,但母亲还是要坚持纺线织布。
等到我在城里工作后,依然喜欢在床上铺母亲织的粗布床单,它透气吸汗,睡在上面很舒服。
后来,母亲老得再无力纺线织布了,就让大姐把织布机搬到十里外她的家里去。这样,大姐就继承了母亲的手艺,在空闲时纺线织布。
我抚摸着这台经历了一个甲子沧桑、边边角角都被磨得又光又亮、为家中做出很大贡献的织布机,思绪万千,不禁想起已经去世近两年的母亲。母亲一生为儿女们辛苦操劳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母亲纺线织布时,纺线车发出的嘤嘤嗡嗡声和织布机发出的哐里哐当声犹响彻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