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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文坛 - 苏里南中华日报

你是世间最暖的“雨衣” ——慕然

2019/9/4  |  来源:作者投稿

    每次听到街上“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我的心便会紧缩一团,随着这声音飘远。

    在我6岁那年,由于家境不好,父亲为了贴补家用,没日没夜倣的就是糖葫芦。父亲所选的山楂产于下丁村,这村距离我家有近60里的路程,此处的山楂果不但味美,而且价格还比别处便宜。父亲为省钱,尽管每次骑自行车采购,一路劳顿,但依然乐此不疲。

    父亲每次说起下丁村的山楂花如何美若繁星,开得像仙女下凡,我都会暗暗发誓,一定要去看看这个村到底有何神奇。

    一个秋后的清早,我嚷着要随父亲一块去买山楂,父亲骑着金鹿牌自行车,把我放在横梁上,我双手扶着车把,我们就这么出发了。山路狭长如带,七弯八拐的坡,一坡比一坡陡。不知走了多少个小时,父亲累得气喘吁吁,隔一段路,每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再接着匆匆赶路。

    一路上,漫山遍野的山楂树错落有致,山楂果像一个个火红的灯笼挂满了枝头,我全然忘记了父亲的急促的喘息声。到达村口时,已是下午2点多,天竟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由于我们没有带雨具,雨像鞭子似的抽在我身上,疼得我哇哇大哭。父亲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找了一处人家的屋檐避雨。那家屋老旧斑驳,厚重的木门上有一处处黢黑的裂痕,非常冷清。我又冷又饿,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爸爸,啥时候雨才能停,我好饿,今天我们不会回不了家吧?”

    父亲被我问得心烦意乱,急得不住搓手,望着天空发愣。这时,“吱啦”一声门响,门被打开,一个和蔼的中年叔叔走了出来。

    “快进来躲躲!”男人笑着拉着我的手往屋里拽。

    “不好意思,跟您们添麻烦了……”父亲焦急中透露出无奈。

    “快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孩子都淋成这样!怎么不敲门进来呢?”叔叔疑惑地望着父亲。

    父亲看了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摆了摆手,最后还是跟着叔叔进了屋,叔叔向女主人使了个眼神,阿姨很快抓了把山楂塞到我手里,我不吱声,一个劲地摇头说不要,生怕父亲说我嘴馋。

    随后,叔叔披上雨衣,急急去了后院,回屋时,手里多了几个长把梨。他揪起衣角擦了又擦,转身又拿起水瓢,在大水缸里取了一瓢水,冲洗梨。洗了几遍后,然后把梨放入一个干净的脸盆,又使劲甩了甩梨上的水,才把一个大梨递到我手里。

    我胆怯地望着父亲,征得父亲同意后,才吃起梨,那梨,像一个黄橙橙的小葫芦,肉脆、汁多、甜得像蜜,我使劲地咬一口,直沁五脏六腑。

    一个小时后,雨渐渐小了些,父亲说我们得赶快回家,不然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下雨天,山楂就不要买了,淋湿后的果子不好保存,家里没什么好吃的,这一点山楂就留给孩子吃,带上这件雨衣,下次再来……”叔叔对父亲说。

    父亲披上的雨衣,那是当年的流行款,墨绿色,类似风衣,外面是帆布,内衬柔软贴身,一排排的扣子一径扣到膝盖,父亲穿上它神气十足。然后,我被叔叔放在自行车后座的箩筐里,他给了我一个大斗篷,说是自家编的,挡雨效果很好,刚好盖住了箩筐口。

    回去的路上,我躲在箩筐里,透过藤条的缝隙望着外面,沙沙的水滴声,夹杂着阵阵犬吠,我的身子紧缩成一团。虽然白跑了一趟,但我的心却很暖,前方的路弯弯曲曲,路坑坑洼洼极不平坦,在雨中,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清新的世界……

    回家后的一个月,因家中突发变故,父母无暇顾及冰糖葫芦的制作。那件雨衣被母亲洗好后,一直放在衣柜里,父亲说等缓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定做些冰糖葫芦好好答谢人家,雨衣和斗蓬也正好一块还给他们。

    我一次又一次地追问啥时候再去那个村庄。

    “快了,等你祖父的病好一些……”父亲说道。

    那段日子,由于父母一直忙着照顾一病不起的祖父,等父亲做好一串串冰糖葫芦送到那户人家时,那家人居然人去楼空。那日,父亲急急问了附近好几户人家,有熟悉的人说,这家人本是异乡人,前几天刚回老家了,估计以后不会再来,至于那位叔叔老家的地址和电话,他们全不知道。

    那夜,我被一种淡淡的遗憾包围着,一阵阵的痛撞击着全身……

    那满山的山楂花,还有那件雨衣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诉说着一段未了情。

    人生路口,几多风雨,我们都会遇到像叔叔这样的“亲人”,表面虽则陌生,实则他们就像这世间最暖的雨衣,给我们以无尽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