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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文坛 - 苏里南中华日报

父亲的铁锹 - 汪兴旺

2016/8/5  |  来源:作者投稿
父亲走了,留给我一把铁锹。
我另立门户那年,农具家伙不够用,花9块钱买了一把铁锹,锹身涂着好看的绿漆。不几天,父亲也买回一把,多掏了3块钱,且锹身灰不溜秋的。我自以为捡了便宜货。父亲接过我的新锹,掂了掂,笑笑说:“好看不中用不行,有钢火才是好锹!”
父亲每天扛着那把灰不溜秋的新锹上工地,下田畈,锹口磨得锃亮亮。我也试用自己的新锹,几天后,锹尖只脱掉一层防锈漆,仍不见亮出的锹口。趁父亲歇工的当儿,我把两把锹放一块比试,这回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父亲的锹口亮闪闪,敲击声清脆悦耳,握在手心也沉甸甸的;而我的那把铁锹油漆斑驳,锹口锈钝。父亲讪笑着说:“你这锹买‘冒’喽!”我开始后悔起来。
果不其然,我的铁锹用与不用都照样生锈,不到两个月就当鸡粪铲使了。再看父亲的那把铁锹,嗬,锋芒毕现,越用越快!父亲用它开沟挖渠,铲粪施肥,平整菜地……风里来雨里去,如同士兵手中紧握着钢枪,形影不离。我没有得心应手的干活工具,竟成了偷懒的借口。父亲好像猜到我的心思,递过他的铁锹,说:“拿去用吧,什么你的我的!”
盖房子那年,父亲的铁锹可派上用场了!从挖地基、填土方、铲砂石、拌灰浆到屋前屋后的刨坑栽树,谁使唤起来都带劲儿!铁锹在砂石的打磨下愈发锃亮。它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每次完活后,我懒得剔泥,父亲总是耐心地给它擦拭,边擦边说:“人累一身臭汗还要洗澡,家伙什泥歪歪的也得擦干净。”父亲干农活是好把式,更爱惜劳动工具。搬进新房,全家高兴!想必父亲的铁锹也一样吧,你听,碰到铁器同类,它就“当当当”地笑个不停。
秋天里,父亲病倒了,铁锹被闲置了,终日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它多么想跟主人外出劳动啊,哪怕淋一场雨露,晒一天阳光,吻一口红花草,亲一把黄泥土…后来,我们出门打工了,铁锹留守在家。直至去年底,我给父亲扫墓,才猛然想起它。想想多年落寞的铁锹,终于有机会为主人墓地培土,我猜它心里既沉重又高兴吧。
翻新老屋,我再次找出父亲的铁锹,锹柄上裂开的纹路里依旧散发着木香和汗渍的混合味,拂去时间的灰尘,我依稀闻到父亲的味道。铁锹像得知我们回家,好不高兴!它抖擞起精神,默默地配合我们:开沟槽,埋水管,浇地坪,培路基,整菜园……哪里需要哪里就有它的身影。锹口卷了,锹柄折了,快消磨一半的锹身透出沧桑的印记。看到它,我不由想起它曾经的主人,想起岁月深处的那段往事。
啊,父亲的铁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