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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文坛 - 苏里南中华日报

中年之境(组章)- 季川

2016/7/20  |  来源:作者投稿
回故乡
回故乡,我成了稀客。犬吠声声,它把我挡在三步之外,挡在门槛之外,不让我的忐忑跨进去。
母亲的蓝围裙是灶台的亲人。我知道蓝围裙是故乡蓝天的一角,它包裹过我的梦呓和叹息。
父亲的皱纹被岁月一道道揪出来,张贴在我惊讶的目光里。一支烟接一支烟,父亲点亮他的爱好,好像夹住烟的明灭,他就不会心慌,不会六神无主。
那些家禽好听话,只要一天三顿有的吃,谁也不会拍拍屁股就走。不像我,嫌家里穷,嫌农村土,一直做着城市梦,还在平凡的日子里挑三拣四。
后院池塘,月光总算照见,我的人影。一些根深蒂固的乡风习俗,突然让我觉得安静、热烈和温暖。在尘世,我数不清已经逃避又回归,回归又逃避过多少次。
故乡于我,先是养育,后是释放,再后就是我打包的愧疚与颤抖。
故乡与我,归巢与倦鸟,大地与麦芒,他们无数次支撑我,让我的泪水好好活着。
发小老叶
发小老叶,杀猪为营生,每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日子过得蛮红火。
媳妇洋气十足,儿子牛气冲天。别人盖楼房,他家造别墅,小车喇叭盖过村长的吆喝。说就是为了争口气,把他家以往全村最穷的帽子摘掉。
我很羡慕他的闲暇,把好时光扑在麻将档。不经意,他就能把一天的骂骂咧咧消磨掉,把一包一包的高档烟消磨掉,把金钱支撑的霸气消磨掉。
老叶前年西去了,他走的时候夕阳还没下山。村里村外,大猪小猪们的嚎叫消停了。老叶这个屠夫,死前被癌症折磨得嗷嗷叫,像猪被宰一样难受。
要是我跟老叶学徒,面对逼仄疲惫的生活,握把刀子,我该从哪儿下手?
某日下午三点,一场大雨
此时此刻,正当晴朗的天空变脸了,大雨突降,防不胜防,我的道路和脚步都被淋湿了。
我的镜片沾满雨水,有些模糊,世界在我面前,半真半假,似梦似幻。
迟了一步,一辆公交车把背影甩给我。我只能守着站台的无奈,左顾右盼,我不能确定下趟车的赴约时间。记得我的初恋在一场风吹草动中,说走就走了,好在把她的美丽与美好刻在我的自卑中了,让我瞬间抓住了自卑的反面是自强。
这场雨,把我昨日的坏脾气今天的不愉快都冲洗掉了,我不怀疑它的确是一番好意。现在我只能把自己拧干,要么小憩下,要么继续赶路,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
后来,我在日记里记下这场雨的影像,让它陪着我,印证我,要比这场雨更加坚定、坚决、坚不可摧。
那天,我跟女儿学弹吉他
抱着吉他,好像抱着青春年少,年轻的音符自然而然就会飞起来。
五线谱。六线谱。我的心里直打鼓。女儿问我,对音乐的感觉到底有谱没谱。C调G调,我的手指笨拙而又不肯服输,我感觉自己很低调。我不知道我的死脑筋能不能拨动往事里尘封已久的那根弦。
乡村。月光。民谣。我多么渴望把这些一一弹出来。弹出来,它们就不会怪罪我了。这些年,我的内心俗气重重,不堪一击,哪容得下这些泉水般的洁净与澄澈。
城里人。车流量。广告牌。我多么渴望把这些一一弹出来。弹出来,它们就会原谅我了。原谅我,这些年我的普通话还是夹着乡音,我的小车梦住房梦还在广告词的诱惑下坚挺着,我的打工路还在大公司小公司的写字楼里穿梭着。
弹吉他不是闹着玩的,你不认真弹,它永远也不会成音成调。
女儿一席话,让我掌心直冒汗,把我的不安与无措绷得更紧了。
探望病人
我那个好兄弟遭遇车祸,三根肋骨折断,让他没日没夜的拼搏暂时刹住了车。我去探望时,病房安静的要死。护士在输液,他的体内还有炎症,很少感冒咳嗽的他,
体虚,脸色苍白,像根稻草,被一阵意外的风猛然吹倒了。
他壮实的身躯,现在像一张纸的单薄,任凭医生检查着,拿捏着,记录着。病房里的白,是讲卫生的白,白墙,白床单,白大褂,这些白,单一,纯粹,充满关爱
和亲切。而窗外的红橙黄绿青蓝紫,显得炫目而零乱,诱惑而心神不宁。
好兄弟大言不惭地说,有病真好,可以躺着,让朋友走马灯似地来看望,嘘寒问暖。我知道他平时做销售,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伺候客户的心情。
我也想大病一场,享受下病人的最好待遇。只是我的生活不容许我生病,它怕我一病就会病入膏肓。
碰瓷
那条碰瓷亡命的消息,直挺挺地躺在报纸上,吓我一跳。
这年头,还真有人拿自己的身体当赌注,与车速与车主赌一把,看看你的良心利害还是他的讹诈利害。
社会一有病,人心就不古了。这种玩命的把戏,好像只在马戏团里表演过。
据说有的是残疾人,既然身体残疾,心里干嘛还残疾啊?因为残疾人有低保,除非这低保已经保不住他的屋顶不刮风不漏雨。
据说有的是健康人,既然健康,干嘛不去凭手艺吃饭,凭辛苦挣钱,干这种让家人担心让自己蒙羞的流氓行径。
碰瓷,这绝对是恶之花,臭之水,歪之风,邪之气。
碰瓷,你冒冒失失一碰,就把向善的良心,美好的道德,社会的和谐,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