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在五年前一夜间突然辞世的。当时,我就觉得家中高高的顶梁柱子倒了,周围的山也塌了。我一个四十大几岁的人仿佛一下变成了无助的孩子,在漆黑无边的黑夜里四处奔跑着,暴雨劈头盖脸地下着,那是我万分伤心流下的眼泪;雷鸣“咔咔”的大叫着,那是我扯开嗓门呼喊父亲的哭声。
自从父亲去世,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无心剃去长长的头发和胡须,人也变得木讷和沉默了。只要跨进父亲的房间,我就愣愣地盯着某件东西发呆,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抬手摸摸脸颊指间满是苦泪。年迈的母亲见我这样,劝我也像劝她自己说:“你再哭他想他有啥用,就是哭死想疯了你爸也回不来了。”那段日子悲酸之情填满了我整个头颅和五脏,有时我痛苦得猛捶几下胸口,头勾着死死地抵着桌案或墙壁,满面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淌。
我实在不舍父亲离去,在父亲走后的半年时间里,我甚至都害怕走近那段父亲常遛的马路。马路旁边是弟弟的家,日夜剧烈咳嗽的父亲病重时就暂住在这里。说来,我真是对不起父亲,在父亲最后病情加剧的大半个月里,我作为他操心最多的儿子竟然没去看望他一次。那天,吐了血的父亲住进医院时还要家人瞒着我,直到晚上我在弟弟家里见到他时,满脑子只想着挣钱我只是随口问候了几句,之后吃了几口饭的父亲在弟弟护送下又准备返回医院时,父亲在临跨出门之际还再三交代我:明天不要再来了,安心挣些钱带好小孩!
父亲的生命可以说是在家人的疏忽中被死神夺去的,哪一次父亲住院都有我们弟兄几个一刻不离的守护着。只有这次看他神态还不错,夜晚就没有留人在病房。谁料想,78岁的父亲恰恰就在这一夜,在身边毫无亲人关爱的危难时刻悲伧地远去了。
人的生命有时想想就这么的短暂,父亲的一生就像一本书还没有让我细细品读,书页就被岁月翻完了。多少天来我在父亲的屋里走来走去,总觉得有件事更对不起父亲。父亲在十多月前接受前列腺手术时就查出肺部有个“占位”,当时医生背着他跟家人说,可能他前列腺已经癌变并扩散到了肺部,对此我迟迟也不愿相信。在父亲出院后,咳嗽不断的父亲曾两次示意把他的CT片子拿给权威的医院再看看,我却坚持他不会得癌症而一拖再拖没当回事。父亲在这一阶段治疗中,为了给我们弟兄几个省些钱,总选择离家近的便宜诊所去开药、吊水。这样大病小治也延误了病情。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父母对儿女的关爱程度连插针尖的空隙都没有,那真叫实实在在的。有本书上又说:“父母对儿女的感情是百分之百的,而儿女对父母的关心却总要打些折扣。”我不知这话准确到何种地步,写到这里,愧对父亲的我今年清明再去看他时,我准备代表弟兄三人,像儿时接受罚跪一样,长跪在他墓前半个小时。不买火纸和鞭炮,用简单节俭最真诚的方式,文明祭奠老父亲。让我在心间再一次哭喊父亲,任凭泪水冲刷我变得日益浑浊的心灵。我哭父亲泪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