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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文坛 - 苏里南中华日报

到底是谁在羡慕谁 - 李新刚

2016/9/7  |  来源:作者投稿
已经嚷嚷好多天了,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不能到,我中学同学聚会的时间一拖再拖。想来这也很正常,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的基本都留在本地了,上了大学的四散到天南海北,聚一次是挺不容易的。

最后只能决定,不能来的,那就不等了。除了不能来的,和联系不上的同学外,参加这次聚会的,有我们原来班上的一半同学,大约二十多人。

在群里,我们敲定了聚会的时间。

我看了这次参加聚会的同学,有在政府、银行、医院、报社和企业上班的,可几乎都是普通的工薪族。也有做生意的好几个,不过也是开了一间两间小门面,温饱之余稍有结余罢了。还有小商小贩和打工族,也都是混个生活。其中大富大贵的,恐怕就只有金鑫一人,他是中国500强的一个企业老总。有人提起他,羡慕的眼睛直冒绿光,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两块肉来,补充一下自己的羸弱。有同学调侃说:“你光看看人家的名字,两个字就四个金字,能不发吗?”也有人说金鑫上学时就表现得很有才干,也有人说他主要是找了一个好媳妇,靠着岳父家的势力,才爬到那家中国500强企业老总的位置……至于到底咋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从高中毕业后就再没有见到他。可能是长期写作的缘故吧,我对什么事情都有个喜欢寻根刨底的嗜好,这次我就想刨刨他的底。

其实这次敲定的聚会时间,主要还是看这是金鑫的一个工作空档期。

本来我们的安排是先在这家酒楼聚餐,然后去ktv唱歌。到了下午五点多时,同学们陆续到了。我们先到的就在酒桌旁闲聊着,一个同学问我:“老海能来不?”老海和我住在一个巷子里,我们两家相隔不足20米。他叫王海,上学的时候,我们叫他小海,现在人到中年,我们都改叫他老海了。他和妻子都在县统计局上班,一般的干部。我刚刚从家出来时,撞见他刚刚下班,他说:“你先去,我把家里安排好就来了。”

不到半个小时,同学们几乎都来了。金老总也来了,他一来,众星捧月都围住了他。他环顾四周问:“都到了吗?”同学们互相看着,只是不见老海。一个女同学埋怨说:“离得最近,还要人等呢!”我正要给她解释一下,老海从外面急火火来了。来了就满脸歉意说:“不好意思,离得最近,来的最迟,自罚一杯。”

我还想替老海解释一下,可老总说了一声:“老海来了,咱就开始。”这时一片嚷声喊声纷纷站起举杯,将我的声音淹没了。

聚餐约一个小时,老海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听说一会还要去唱歌时,他起身对大家说:“我就不陪大家了,你们去好好玩,我家中还有一些事情。我得走了。”那个女同学又埋怨:“你有啥重要事嘛,人家金老总从千里外都赶来了。”老海刚要解释,我对老海说:“你先走,我给大家解释。”老海满脸歉意的走了。

老海的家里,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而且都是残疾,两位老人都坐着轮椅。现在是夏天,天这么热,老人又不习惯空调,老海两口子一下班,除了忙着给老人做饭,再就是给老人洗澡。给一个残疾的、坐着轮椅的老人洗澡,洗一次要一个多小时,他们两口子每天给两个老人洗两回。到了下午,给老人洗澡后,他们就一人推一个,将老人推到外面凉爽的地方,一人一把小扇子,给老人轻轻地扇凉。他们两口子夏天推老人到凉爽的地方,给老人扇凉;冬天的下午,将老人推到暖和的地方,让老人晒晒太阳。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听了这话,金老总的泪水快流出来,他勉强笑着说:“我建议咱们迟一会儿去唱歌,先看望一下两位老人怎样?”大家都点点头。

由于酒楼离我们的巷子不远,我们都没有开车,急急追上老海,一起朝巷子里走去。

快到老海家门口时就看见,他家的门口,两个轮椅上,分别坐着他的父母,他的妻子站在两个轮椅中间,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一会儿给这个老人扇几下,一会儿换个手,再给另一个老人扇几下。

金老总的泪水彻底止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淌着。

金鑫上完研究生后,分配到一家企业工作。就是在这家企业,他遇上了现在的妻子,那时他的妻子就是这家企业一个部门的主管。是妻子先看上他的,他阳光帅气有才干。妻子的家族势力是庞大的,他们结婚后,他就是背靠岳父这座山,一步步爬到了这个中国500强企业老总的位置。可是岳父一家根本不待见他家,和他家就不打交道。他有时一年过年时能回家一次,有时妻子和儿子也跟着他,可是他们母子只住在离家还有几百里的省城酒楼里。他对妻子说你不回我家让儿子回去嘛,妻子说怕儿子染上他们家里那穷酸的思维习惯,不让儿子和他的爷爷奶奶见面。有年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妻子和儿子回家来了,两位老人高兴地整整准备了一个星期,她们母子回家来,妻子朝老人鞠了一个躬,孩子向爷爷奶奶磕了一个头,妻子就拉着孩子转身出门又上车,自己开车回省城的酒楼去了。

这是她们唯一的一次回家。

他的父母想儿子呀就金鑫这么一棵独苗呀,想孙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呀,可不能去看,人家就不让进门。村里人说,一年到头,就只见他的父亲在叹息他的母亲在流泪。

老海见麻烦大家都来了,他还是满脸歉意。

金鑫定定的望着老海和他的妻子,眼神里的那种羡慕,深的无法形容。

聚会散了,我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刨了这么一个根问到了这么一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