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中期。
地毯厂招工，因这活细腻，费眼，累身，城市的女孩子是大都不愿干的，她们吃不了这个苦。于是，领导决定，有乡下亲戚愿报名的请从速，给予正式工待遇。琴想起了姐姐的孩子——22岁的芳芳；这孩子初中毕业后一直闲置在家，姐姐前段时间还托她给找活呢。真会赶巧，顺水推舟，还是个正式工，姐不定多高兴呢。接下来一个电话打过去，芳芳立马就来了。
芳芳随了爸爸妈妈的优点，长得扬风摆柳，美人一个。比起琴姊妹俩可是光鲜多了，琴和姐姐都是普通人，长得不好也不坏。本来芳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她一心想找个铁饭碗的，所以这样的缘分还没碰到。姨的这个电话让芳芳更加坚定了她的择偶标准，自己以后也是端公家饭的了，还愁找不到另一个铁饭碗。
厂里没有宿舍，琴的家也很小——一个快要被搬迁的三间瓦房里，琴和老公姜住一间，两个孩子上下铺住一间（男孩五岁，女孩七岁，男孩是偷生的，被罚了五千呢，相当于现在的三万多吧）中间是客厅，外边是个不大的小院子。
说实话，琴和姜是不想让芳芳在家里住的，一是住不开，二是不方便，三是芳芳不太懂事（就是懒)，但是姐姐不放心芳芳出去租房子，请求妹妹让芳芳先适应适应这城市的环境，过几个月再搬走。亲姊热妹的，又是孩子的姨，只好勉为其难。在客厅里为芳芳安了张床，中间拉一帘子。
班上的还算是顺利的，芳芳为了保住铁饭碗，努力地学着，但是回到家里，就成奶奶了。啥活也不想干，油瓶子倒了也不扶。每次都是琴和老公姜操持家务。这一时半会的还可以，时间一长琴就烦了，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数落指使芳芳，芳芳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常和琴弄得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姜怕娘俩闹僵了，显得都不好，就每在这时候偏袒芳芳，没想到芳芳不领情，还认为自己有理了，否则姨夫怎么会向着自己说呢。于是，天平秤斜了，芳芳和姨夫亲近起来。
每次琴指使芳芳洗碗的时候，姜就颠颠地去刷了；扫地的时候，姜勤快地替扫了……其实姜的初衷是好的，但芳芳的心里却是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或情愫。她认为姨夫是最好的男人，有一种成熟的韵味，而且会疼人，长得又帅气，（怎么就找了小姨呢，小姨长得不如姨夫好看，还是个事事婆。至少在芳芳眼里是这样的）就经常有事没事的和姨夫侃天谈地；姜呢，觉得芳芳年轻，思想也超前，要是不那么懒，会是个很好的姑娘。于是乎，还真有点投机。聪明的读者，不用我说，你知道下面该发生什事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下笔的原因，道德与乱伦，必遭唾弃和天谴的。
那天，姜喝醉了酒，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琴去上夜班了，芳芳上白班）进了院子就跌倒了，芳芳听到动静爬起来，穿着睡衣把姨夫连拉带拽的弄进屋里，不说了，大家去想想吧，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龌龊事情就那样发生了。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胆战心惊的，是不是想到过乱伦是可耻可恨的，是不是想到过为了生活在熬夜的琴。理智与情感的界限呢，良心都叫狗叼去了吗……老的不自尊，少的不自爱，一场丧尽天良的姻缘开始了。
要说这人做了亏心事，会常常坐立不安的，或者会急着去掩饰，或者行为举止会变得小心翼翼。芳芳毕竟是个大姑娘，没经过什么事情的，在小姨面前变得诚惶诚恐，而且事事听从，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脸红。姜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就是不像以前那样晚上缠着琴了，唉，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激情啊。但是老公看芳芳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哦。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敏感率特别强，虽然琴似乎觉察到什么，但从未像那方面想的，怎么敢有这样的荒唐想法呢，不可能的，许是自己太多疑了，或者芳芳大了心里有事情了。但是世间的事，不可能的多了就会变成可能。纸是包不住火的。
是儿子起来尿尿时，碰见的。他们以为孩子小，就没在意，可是那天，儿子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我也和芳芳姐睡。姐姐的帘子真好看。琴打趣道，小屁孩，还知道爱美呢。你姐姐上班累，不许缠她。可是儿子仰起小脸认真地说道，那爸爸怎么可以去啊。当时，琴的心理咯噔一下子，看见芳芳的脸立马红了，姜则大声斥责儿子，胡说什么，赶紧吃饭玩去。口气相当愤怒。要知道，他一向很疼爱儿子的，呵护有加，几乎都是百依百顺，不仅是因花了五千票子，主要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太重了。琴的眼前一片眩晕，难道是真的吗……
接下来的日子，琴装做没事人似的，但暗地里费了不少脑筋去观察。那天，她又去上夜班，但走后俩小时又接着回来了，于是，看见了那让她心碎的肮脏的一幕……
琴不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称自己小姨的外甥女，要是别人，她会暴跳如雷，拿把剪刀戳碎了她，当时就踹她个满脸花，但现在的她傻了般呆若木鸡。怎么会这样呢，离婚吗，孩子呢，不离吧，自己无法容忍……思想满满的，纠结，心痛，什么事情也没心去做了……
芳芳自觉理亏，请了几天假，回家了。姜也烦恼透顶，思量着怎样解决这件棘手的事。终于，两个人在一次久久的沉默中爆发了。在琴的哭诉中，姜居然说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谁让你把她弄来上班的。没有一点承认错误的态度。于是，房子里能摔的都摔了，能砸的都砸了，一片狼藉，从谴责到漫骂，从默不作声到大打出手，最后，琴被这个自己跟了九年的老公踩着头发骑在了胯下，并且拿着刀子威逼她写下了离婚协议。女人啊，年轻漂亮就是资本，男人啊，一旦陷入第二春，就会把心掏空。以后的日子，他们奔走于法院，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留恋的呢，琴不想把自己的心再伤一次，她妥协了，或许这也是她明智的选择，女儿跟着妈妈，儿子跟着爸爸，但由于琴还没有居住的场所，女儿临时先不带走。
这边，芳芳的妈妈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不是琴说的，她不愿踏进姐姐的门，甚至连姐姐也不想见。那天，是姜主动上门坦白的，他不能鸡飞蛋打，再说，他对芳芳是付出了真心的。于是，在芳芳的家里，姜被好顿臭骂，最后，被用棍子赶出了门。事情来得突然，芳芳的爸爸妈妈急的都上了火。怪不得芳芳这几天没去上班呢，还说身体不舒服，妹妹也好久没来电话……这门亲事誓死不从，放下伦理道德，还有妹妹的一生呢，对得起妹妹吗，这这这……夫妻俩都打起了点滴。他们不让芳芳出门，赶紧去托媒人，给她另寻主家，不管什么样的都行，只要敢要就立马嫁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哦。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这个姜也真够恶心人的，天天跪在门前，弄得四邻八舍都沸沸扬扬。你不要脸，俺还要捏。于是，来一回打一回。这样折腾十几天吧，姜一看无望，那天，便趁着酒劲使出了玩命的一招；绑上自制的炸药，拎着汽油，出现在芳芳家里。正巧，赶上芳芳出门上厕所，姜一现男儿本色，果断的把芳芳拉到身边。芳芳这几天被爸爸妈妈软禁着，正思念心上人呢。看见姜这样为她，便誓死跟从。唉，年轻人啊，就是傻，把自己的大好年华留错了地方，一时的甜蜜酿造了终身的苦痛，历史的骂名……不说那些没用的场景了，直奔结尾吧，写的闹心——这俩妖孽终成眷属了。但同时，芳芳失去了回家的路，全家的祝福。
一场畸形恋，毁了两家人，伤的是至亲。这个道理是芳芳过了几年之后悟出来的，可惜，回天无力。
芳芳终于和心爱的大她近二十岁的姜结合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把俩个人的蜜月觉得一塌糊涂。这就是报应吧。
两个孩子虽然不明白离婚是怎么回事，但却明白妈妈走了，不再回来了，听外边的孩子说，芳芳姐姐以后就是妈妈了。才不是哩，姐姐怎么会变成妈妈的模样呢，她又不是孙悟空。妈妈说，就是她要来家里，妈妈才和爸爸打仗的。姐姐告诉弟弟；咱不理她，也不和她玩。其实，在那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尽管芳芳想尽力对她们好，为他们洗衣服，做饭，梳头……但两个孩子不领情。芳芳边上班边照顾家庭，觉得累的不行，还常常不愿吃饭，买点水果吧，还得让孩子先吃，唉，这结婚就是不一样哦；事多，啥事也得靠自己。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没有了自由感。
吃罢早饭，芳芳去街买菜了，姜也出门了，她叮嘱两个孩子别出去，但等回来时却发现孩子不在，开始以为出去玩了，也没在意。中午，姜都回来了，还不见孩子的影，姜以为她骂孩子了，有些不悦。但紧要的是找孩子。周围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两个人慌了神，前几天，刚有一个邻村的孩子被拐走了，到现在也没找到。可别是（那几年，人贩子很猖獗）……于是，两个人报了警。好在不久，孩子有消息了；姐弟两个想妈妈了，自己坐公交去姥姥家了。但因为没有钱，又说不清妈妈的具体地址，司机怕孩子出事，让公交站的服务员交给派出所了。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为了进一步增加和孩子之间的感情，也为了老公那不悦的眼神，还似乎为了自己的那点良知，芳芳努力对孩子好着。女孩到了入学的年龄了，学校离家挺远，要过三个红绿灯，芳芳只要不上班就会风雨无阻的接送孩子。但她和姜结婚半年了，从未听孩子叫她一声，哪怕是声姐姐，她知道孩子怨恨她，只好慢慢弥补了。
又去接孩子，女孩看见她过来，并不理会她，呼呼的自己过马路了，任她怎么喊，等她气喘吁吁的追上孩子，女孩竟愤怒地说了句；滚，你这条狗。原来她又被同学取笑了。她不想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幼小的心灵里装不了那么多。
芳芳呆住了，眼泪汹涌的流出来，自己辛苦的这些天白费了，孩子的心是捂不热的，不是自己的，又主不得打骂，和自己不近的。后妈难当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日子就这样熬着，她不在接送孩子了，心凉了。任孩子们自生自灭吧，反正也落不下好。年轻人的耐性没有了，从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得人到今天为了家庭忙的团团转，自己够可以的了。芳芳开始反感了。有时候为了一点小事，她会和孩子们吵个没完，虽然没有打骂，却总是火药味很浓。姜说了这个说那个，两头受埋怨，他们和孩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糟。
不过，让芳芳欣喜的是，自己也怀孕了。终于有一个自己的宝宝了，她要好好培养一个疼自己的听话的孩子，来安抚那颗受伤的心。等她满心欢喜的告诉老公时，看见的却不是那份惊喜，而是一句命令似的呵斥；不能要，赶快打掉。
为什麽，芳芳很是诧异。
咱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是不能再要的，生儿子时已经把家底到掏空了，还差点下岗。虽然是再婚，但只要有了两个孩子就不能再要了，现在咱两又都是正式的，再要个孩子，得罚好多，还丢工作……姜知道芳芳不懂这些，努力解释道。
不，我就要。我只想做个妈妈，这有错吗，难道我这辈子注定没孩子吗。我宁可不要工作，也要这个孩子。芳芳快急疯了，她不能连做母亲的权力都没有。
姜也很无奈，他理解芳芳的心情。于是，口气不在那么强硬，只好慢慢做工作吧。
终于，在姜的软磨硬泡下，芳芳流产了。但是在她的心里，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不敢触及，不敢去想。是的，作为女人，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这对她来说很残酷。但是又能怨谁呢，如果当初自己找个别人嫁了，这时候正享受着孕期的快乐和幸福呢，她有点后悔了，想起了父母，自己怎么就不能体会他们当时反对的心情呢，现在有家不能回……她的脾气变的暴躁起来。家里常常会传出吵架的声音。
女人啊，一步走错就会坠入深渊。等到发现是个错误时，身上已经布满伤痕了。
芳芳有心无力地活着，就好像是念经的和尚。她觉得生活没有意思，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啊，不顾一切的跟着他，到头来……
女孩子要被琴带走了，琴又寻了一个好人家，虽然年纪比她大了七八岁，却是极会疼人的，那户人家就一个儿子，上大学了。还巴不得有个女儿呢，于是，刚结婚，就催促琴来接了。儿子看见整天和他相伴的姐姐要被妈妈接走了，死死的拉住她们，哭得惊天动地，非要和妈妈一起走，那一刻，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落泪（孩子是无辜的，干嘛要背负这么多啊）。琴也想的，但是姜一把把儿子拽过去，拖进屋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儿子是他的命，还的续香火呢。琴只好隔着门对儿子进行安慰——妈妈常回来看你，你要乖……泪水满了脸。
多好的一个家庭啊，要不是有第三者插足，就不会有今天这撕心裂肺的场面。
姐姐走后，男孩变得沉默寡言，性格也变的偏激起来。经常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的出去，却是去找那些比他大很多的坏孩子玩，他在寻求一种保护吧，或者是那是对爸爸的报复，姜每次说他的时候，男孩并不还嘴，只是一种嘴角上扬，眼神不屑的表情。姜不是看不出来，有一次，为此，还破天荒的打了他。但是，过后依旧。姜焦头烂额，他第一次觉得做人的失败……
混混噩噩的又过了几年，芳芳终于鼓起勇气提出离婚。
不可能，姜的语气不容反驳。你现在后悔了，你还年轻，可以再找个好的，我他妈的呢，都老头了，为了你，儿子和我反目，女儿跟了她妈，到头来，梦一场啊。告诉你，离婚的事，不许再提，再提打断你的腿，让你连个傻瓜也找不到。姜怒吼着。他宁可这样纠结着过，也不愿劳燕分飞让人看笑话。
芳芳傻了眼……
逃跑。芳芳想出了最后一招。在一天白班时，她买了南下的火车票。但刚到了火车站，就被早已觉察的姜拎了回去（姜毕竟是老的辣啊，她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结果可想而知；一顿暴打后，芳芳的脸破了相，像一条蜿蜒的小虫子，永远的趴在那儿，腿也被打瘸了。姜冷冷的说，跟我斗，你还嫩点，看你再跑个试试。周围的邻居都围观，但没有一个劝架的，是人的心太冷漠还是人们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她的心死了……这幅模样，自己看了都恶心，还往哪儿跑啊……
时光游走着，没了心的爱还在这个家庭继续着。这是一场无法言表的悲哀，也是一场报应的闹剧。期间，男孩在一次偷盗中被抓了现行，由于还未满成年，只给警告和罚款，让姜自己好好教育。现在，男孩已经大了，在外边打工，但好几年没回来了，在他心里没有家。每逢过节的时候，芳芳的家里都是冷冷清清。又听说，他经常去找妈妈和姐姐，可能去寻找那份本该的亲情和温暖吧。